~~~~~~
时间滚滚来到了未时中刻,大概中午两点钟出头。
此时,整个战场已经进入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明军双方,基本所有能战的兵力,都已经顶上来。
左右两翼,明军的大阵型早已经被冲散,但诸部连接的稳固骨架,简直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让这些已经穷途末路的八旗铁骑,根本无法跨越!
正面战场,鞍山堡城头上的红衣大炮已经与明军炮营激烈交火快半小时,可哪怕有城池的防护依托,他们此时却已经被压的抬不起头来,炮手更是死伤过半。
大金此时虽还在顽强的支撑抵抗,但城头上一直关注着整个战局的皇太极却是看的明白,大金的国运.....已经命悬一线!
北风呼呼呼的从身后肆虐而过。
吹的皇太极身上的明黄色王袍猎猎作响,却也吹的他心里最后的底气,来回飘摇……
甚至,他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他简直是做梦也无法想象,为何,为何他准备的已经算是充分,麾下勇士们,也皆是身死力敌,可到头来……为何,为何还是抵挡不住李元庆的兵锋?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绝了大金的国运吗?
这时,下方忽然有奴才大声呼喝:“大汗,大汗,谭拜将军,谭拜将军阵亡了啊……”
“什么?”
皇太极简直目呲欲裂,猛的挥起拳头,向前方最显眼的谭拜阵地看过去。
但片刻,他的拳头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原本高贵的镶黄旗大旗,此时,已经换上了明军最熟悉的血色赤鹰旗,一个个艳红色的身影,正在谭拜的阵地上高呼、欢笑、庆祝。
身边,达素再也忍不住了,泣血般道:“主子,让奴才出击吧!奴才必定将李元庆的脑袋给主子砍下来!”
“呵呵。”
“呵呵呵……”
皇太极忽然笑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关雎宫中,他最深爱的那一双纤纤玉指,他的爱妃,还在等着他回家。
她怕是已经最好了他最喜欢的马奶酥,为他准备好了最鲜美的牛羊肉,已经最甘甜的烈酒。
可惜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大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达素!在城内,我两黄旗还有多少兵力?”
达素牙根都咬出血来,忙道:“主子,咱们还有三千余精锐,若是加上城中聚集的辅兵杂役,可以凑够万人!”
“好!”
皇太极忽然大吼一声,“来,为我披甲!所有人,半盏茶时间准备!半盏茶之后,上阵杀敌!”
“喳!”
明军主观站台上,李元庆很快也注意到了皇太极王旗仪仗的变动。
片刻,李元庆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皇太极啊皇太极,你果然~,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可惜,不过只是以卵击石而已!”
“来人啊!传我军令!前方继续稳固阵营,放里面的后金军主力出来!”
“是!”
此时,正面战场东侧,多铎已经完全慌了神,他简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大金主力尽出,但整个局势,却崩的这么快。
仅仅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大金已经在各线全面露出了颓势。
依照这般事态发展下去,怕再用不了多久,整个大势,就要,就要崩盘了啊……
“阿哥,形势不妙啊。咱们,咱们不能再这般打下去了啊。”
多铎简直泣血般扑到了多尔衮身边。
多尔衮此时还算英俊的脸孔上,也是满脸无法形容的肃穆。
兵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时至此时,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可惜....
可惜他不甘心啊!
他今年还未满二十岁啊。他还没有尝到人世间真正的芳华啊。难不成,难不成,他就要死在这里,陪着老八那个愚蠢的死胖子一起殉葬?
“不!不!不!绝不能够!老子为什么要陪着老八那傻肥猪殉葬?为何非要在这里与李元庆决战?退回沈阳,退回老寨,退回白山黑水之中,大金不是依然有机会吗?”
“这场仗,不是李元庆太强,只能怪老八太渣!他放不下面子,他放不下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但老子怎的会跟你陪葬?”
多尔衮心底里简直要撕心裂肺的呐喊。
此时,摄于战场的地势所限,他的正白旗主力,包括多铎的镶白旗主力,一直被限制在东线,虽是主力也有了一些损伤,但还完全可以控制。
只要他此时能撤离战场,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凭借多铎的辅佐,他一样还有很大的机会东山再起!
片刻,多尔衮阴郁着脸,低声对多铎道:“十五,你~~~~,你怕不怕死?”
“怕死?”
多铎一愣,顷刻,忽然哈哈大笑:“阿哥,死有何惧?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们大金的勇士,自当只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战死!李元庆这狗杂碎,不过是小人得志而已!他想要小爷的命,那必须得拿命来换!”
多尔衮笑着重重点了点头,“十五,那~,你想不想死?”
“呃.....”
多铎登时呆住了,心道:“阿哥这不是废话嘛。自己才十八岁啊。能活着,为何要死?”
忙转头看向多尔衮,低声道:“阿哥,你,你什么意思?”
多尔衮有些飘忽的一笑,贴在多铎的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多铎的瞳孔猛然放大,极力压低了声音道:“阿哥,这,这,这不好吧?老八还在后面看着咱们那?不对,老八也要亲自上战场了啊。”
多铎回过身,猛的看到了皇太极的王旗,已经来到了西侧战阵。
多尔衮也看到了皇太极的王旗,却是低低一笑:“老八来的正好。多铎,待会儿,咱们小心行事。一旦战局不可控,咱们必须第一时间聚拢主力,返回营地,收拾战马。”
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弟兄,自幼一起长大,哪怕多铎是异族,但他和多尔衮兄弟之间的感情,恐怕并不比桃园三结义差多少。
多铎片刻便下定了决断,重重点头道:“阿哥,你放心。我马上去布置!”
“嗯!”
多尔衮有些飘忽的点了点头,“十五,老八丢掉的,咱们兄弟再亲手打回来便是!”
多尔衮、多铎兄弟正在密谋,明军西侧战阵,代善、岳托父子,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阿玛,这仗不能再这般打下去了啊。再这般下去,咱们的老底子都要打空了啊!李元庆此贼,实在是,实在是太过阴险狠厉了啊!”
岳托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此时,他的镶红旗主力,已经完全被明军火力打残了,身边,已经不足千人了。
他的阿玛代善这边也没有好多少,正红旗主力早已经被打散,身边只有两千余人的亲卫。
代善此时也是老泪横流。
但他究竟是老谋深算。
片刻,咬着牙低声道:“岳托,这边,交给阿玛便是!你和硕托,一人带一路兵力,倘若形势不好,尽快突围。记得,记得阿玛的话!不要再回辽阳沈阳了,也不要往蒙古跑!科尔沁那些泥腿子,根本不值得信任!你们往北跑,往宁古塔方向跑,越远越好!野人部的几个首领与我还有些交情,记得,你们在那边补充些给养,一路往西跑!在西边,穿过寒冬地带,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你们去那里,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吧!”
“阿玛!”
一向桀骜的硕托眼泪也止不住的翻涌出来,低声怒吼道:“阿玛,要走一起走!您不走,孩儿也不走!”
代善眼泪滚滚流淌,脸上却是满是慈祥柔和的笑容,“硕托,傻孩子。阿玛是天命汗的嫡子,自当继承天命汗的荣耀,为我大金,为我爱新觉罗流尽最后一滴血!阿玛知道,你平日里,不服气你大哥和三弟。但你三弟现在已经……记得,现在,你和你大哥,才是最妥帖、最坚实的依靠。不要再耍小孩子性子了!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需要你们来传承!”
说着,代善低声对岳托道:“我身边,正红旗的精锐都留给你们两兄弟!你们不要再冲锋了!一盏茶之后,若事不可为,立即掉头就走!还有,你们可即刻回到盛京,接回你们的家人。记得,其他的东西,都不要动!尤其是宫里的东西,女人。否则,李元庆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阿玛!!!!”
岳托眼泪横流。
代善用力摸了一把眼泪,柔和笑道:“岳托,你是个好孩子,也一直都是阿玛的骄傲。但这些年,阿玛却一直没有机会,跟你好好聊一聊。这是阿玛此生最大的遗憾!还好,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现在,就让阿玛的鲜血,为你们染红一个新的前程吧!”
说着,代善撕心裂肺的大呼道:“骄傲的正红旗的勇士们,跟着我杀明狗啊!只要咱们胜了,长生岛的财富、女人,都是咱们的啊!”
代善说完,一马当先,再也没有任何留恋,催动胯下宝马,像是风一般,朝着明军战阵冲杀而去!
“阿玛!阿玛!阿玛!”
硕托拼命大呼,眼泪像是涌泉一般奔流,就要急急冲过去追寻代善的脚步。
岳托也来不及顾虑其他了,直接用马鞭,猛的轮到了硕托身上,紧紧将硕托与自己勾在一起,大呼道:“老二,冷静,你冷静一点!咱们不能让阿玛的鲜血白流!你难道想让阿玛白死么?”
“阿哥!阿哥......”
年近三十的硕托,一时简直哭的像是个孩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