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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芙格还有维吉利,以及他身体里的其他人,快乐地行走在贫民区污水横流的小巷中,这是一个连流浪汉,醉鬼和小混混们都已经睡去的时刻,酒吧外面,猎艳老手们将已经喝得醉死过去的“死鱼”拖出大门,然后像是码头工人丢货物一样将那些年轻姑娘们扔到二手车里,芙格推了一下眼镜,他借着围墙的阴影快步走过了他们。
除了一只被打搅到求偶的野猫,没有人注意到了他。
【你看上去很快乐。不要告诉我就那样你就满足了,芙格。】
维吉利在他的脑袋里阴测测地说道,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气息,芙格轻轻地撇了撇嘴角。
【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他低声说道。
【得了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哦……不,确实有区别,毕竟我不会在靠近他的时候头晕目眩还有一定程度的血压升高,你的心跳当时甚至都给我们造成了一定的负担,然而最好笑的事情是你甚至到最后都不敢碰他,因为你知道你一旦碰到他了你也会跟我一样控制不住。】
【你真的很吵,维吉利。】
【唉,算了,也许我不该这样刻薄地嘲笑你,要知道你毕竟还是一个该死的处男,你说大都会博物馆为什么不把你收为藏品呢?毕竟在这个时代像是你这么大的处男可十分罕见了——】
维吉利说。
芙格顿住了脚步,他低头看着自己脚边一块狭小的水洼,在那里他清楚地看到了维吉利怨毒的目光正死死地看着他。芙格知道维吉利是想要激怒他,而这并不奇怪,毕竟这个号称自己是骗子的施虐狂对加尔文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独占欲,哪怕是同为红鹿人格之一的他在那样短暂的接触了加尔文之后都会轻易地激起维吉利的不满。
【维吉利,你最好不要再做愚蠢的事情。】芙格缓慢地张开嘴唇,用那种对于维吉利来说格外做作的英国腔一字一句地说道,【除非你想再体验一次被我用勺子挖出眼珠的感觉,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被人一刀一刀划掉虹膜,然后挤出晶状体的感觉吧?我个人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经验不是吗?】
芙格甚至对维吉利微微笑了起来,随后他感到了一股细微的刺痛自左眼弥漫而出,那是来自后者幼稚的报复。不过不管怎么样,最终维吉利还是安静了下来。
“呼……”
芙格偏了偏脖子,呼了一口气,然后重新迈开了步子。在另外一条狭窄的小巷里,芙格找到了自己之前的那辆车。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随后因为车厢里弥漫的金属味而皱起了眉头。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金属味。
【如果我是你,我会在这个时候好好地看一下我们准备的“外套”是否可以使用了,在下一次见到天使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地穿上“外套”……我并不想离开他太久,他并不安全,我可以感觉到黑暗正在他身边聚集。】
芙格一边说,一边启动了那辆劳斯莱斯,那辆车就像是幽灵一样驶出了小巷,汇入到凌晨空荡荡的街道。
【顺便说,我们得换辆车了,这味道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他补充道。
维吉利在他脑海深处咯咯笑了两声。
几秒钟后,芙格的左眼开始模糊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这辆车子里的话,他会震惊地看到芙格,或者说维吉利,或者说红鹿……总之这个有着褐色卷发和薄荷色眼睛的年轻人开始呈现出异样的状态。
他的左眼开始充血,充血到整个眼白都变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瞳仁开始扩大直到占据整个虹膜,这会让人产生错觉好像他的瞳孔完全是黑色。在一阵震颤后,他左眼的眼球开始晃动起来,那绝不是正常的晃动,实际上,他黑色的瞳孔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弹球一样在他血红色的眼眶里随意弹跳着,毛细血管破裂迸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泪,半透明的血泪顺着他的左脸哗哗流淌而下。这场面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三流恐怖电影中的情节,而芙格却依然平静地借用着剩下的那只正常的右眼开着车。
劳斯莱斯驶过了24小时pizza店,驶过了黑洞洞的按摩店,华人餐厅,超市……然后慢慢地转上了高速公路。
【好了!】
终于,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得到了维吉利的回应,骗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虚弱。
芙格炸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的视野恢复了正常。他从口袋里取出了手帕,慢慢地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怎么样?】他问。
【我们还有多久时间能够到桃子市?】维吉利问。
芙格看了一眼时间。
【大约二十分钟。】
【那么我们就正好赶上——“外套”已经准备好了。】
地点:桃子市
钻石大道39号
最先发现伊凡·埃贝茨不对劲的是他的母亲,埃贝茨太太发现整整两个小时,那个被他们锁在地下室的男孩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嚎叫和乱砸东西发出让人不安的声音。
埃贝茨先生这段时间的睡眠很不好——从她发现心爱的小伊凡竟然也染上了那该死的毒瘾之后她的睡眠就开始恶化,不过在埃贝茨先生决定将伊凡锁起来自行给他戒毒时,她的睡眠就更不好了。
他们给自己的地下室做了加固措施,给墙上贴满隔音海绵板。在工人们安装的时候,埃贝茨太太干笑着冲着他们解释自己有一个玩摇滚的儿子(关于这点她倒是没撒谎),而她可真是受够邻居们的抱怨了——不过实际上那些工人却并不是很在意。埃贝茨一家算是优质客户,他们付钱很爽快,并且非常难得的不啰嗦,工人们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几天后,伊凡·埃贝茨被自己的母亲骗回了家,他被告知自己会提前得到自己的信托基金,这对于一个因为吸毒而几乎耗尽全部零花钱的年轻人来说可真是天籁。
谁会想得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呢?伊凡被冷酷无情地背叛了,他母亲在他最爱的汤里放了强力安眠药,而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了床上,锁在了一间地下室里。
“亲爱的,这是为了你好——你父亲正在竞争董事职位,这个骨节眼上我们真的不能让人知道他有一个吸毒的儿子——”他的母亲留着眼泪冲着他说。
伊凡朝着她唾了一口。
在最开始的时候,伊凡会像是尸鬼一样嚎叫,然而没有几天,他就彻底的奄奄一息了。
对此他的母亲深表不安,但是埃贝茨先生却显得很开心。
“别在意,亲爱的,这是他正在好转,他会好起来的。”埃贝茨先生冷酷却自信地说道。
然后在这一天晚上,当埃贝茨太太终于意识到伊凡已经没有动静之后,他们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伊凡·埃贝茨已经死了。
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血淌了整整半个床铺,染红了床单还有他一截一截凸出的肋骨,他淡色的瞳孔瞪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扭曲。
埃贝茨太太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像是坏掉的抽气机。
“哦,不——哦,不——”
她几乎要尖叫出来,可是在那之前,一只冰冷的手有力地盖在了她的嘴上。
“闭嘴你这个蠢货!”
她的丈夫发出了恼羞成怒的吼叫。埃贝茨太太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掌。
“唔唔——唔——”
埃贝茨太太在他掌心下含糊的喊叫着,他脸上浮起了青筋。
“别大叫,别把警察惹来,你给我安静一点,不然小心我把你打出屎来。”
那对恐怖的眼睛瞪着埃贝茨太太,直到后者瑟缩着佝偻起身体才将视线移开。
终于,埃贝茨先生放开了自己的妻子。
他恼怒地瞪着地下室床上那具没有任何动静的尸体,胸口弥漫着的悲伤很快就被怒火所掩盖。
“不行,不能是这个时候,这孩子死的不是时候——”
“你在说什么?”埃贝茨太太颤抖着抬起眼帘看着自己的丈夫,尽管她发出的是疑问句,但多年的夫妻生活让她实际上已经知道了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他是你的儿子……他死了……天啊……他已经死了……”
在那一瞬间,埃贝茨先生的眼底掠过一丝羞愧的刺痛,但是那属于人类的情感很快就湮灭了。
他死死卡住了妻子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我知道,我很抱歉……我很难过,亲爱的……但是不能是这个时候,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爆出来我有一个吸毒的儿子——威利斯那个家伙不会放过我的,只要我露出一丝一毫弱点那个家伙可有一千种恶毒方法来扳倒我……”
“呜呜呜……可是……伊凡……我可怜的伊凡……”
“嘿,亲爱的,听我说,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就算是可怜可怜我,我们总会能想到办法瞒过去的……”
“不——”
埃贝茨太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挣脱了丈夫的双臂朝外跑去,但是她才刚跑到客厅,后者已经猛扑了过来死死卡住了她的肩膀。
“你他妈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
埃贝茨先生低声咆哮道,他用膝盖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自己妻子的腹部。
埃贝茨太太痛苦地蜷缩起来。
就像是过去多年的经历一样,她无声地痛哭着,而在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一个高挑身影印在门廊上。
那是一个有着褐色卷发和薄荷色眼睛的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手中端着一杯茶。
埃贝茨太太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呆了多久了,她甚至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刚才看到他……
“嘿,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你们的困境。”
那个不速之客冲着地板上的两个人开口道。
“你是谁?!”
埃贝茨先生跳了起来,他冲着那个非法闯入者咆哮道——倒是没有他对待妻子时候的凶狠劲了。
芙格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啜了一口茶。
“嗯,你已经忘记我了吗?我是你的儿子,维吉利·埃贝茨,26岁,罗维艺术学院艺术生,今年毕业……业余爱好是玩一点摇滚,但是为了避免父母担心,已经决定不在继续下去了。”
芙格冲着埃贝茨夫妇说道。
“你他妈……到底在说些什么?”
埃贝茨先生震惊地看着芙格,现在的他与其说是惊恐,不如说是被芙格彻底的搞糊涂了。
芙格不慌不忙地将茶杯放在手边的茶几上,他朝着埃贝茨夫妇走了过来,现在,他们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了。
那是一对好像能流出毒汁的蓝眼睛。
“别担心,你们会有一个好儿子的。”
芙格盯着他们说,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砰——”
他放在茶几上茶杯骤然碎裂,滚烫的茶水哗哗流淌到了高级地毯上。
“哦,天啊——”
埃贝茨太太惊叫了起来。
“维吉利?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要小心一点——该死,这是伊朗手工编织的地毯,自从开始打仗你已经找不到这么精湛的手艺了!”
她冲着芙格嗔怪的喊道,但是语气中并没有真正责怪的成分。
埃贝茨先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芙格,显得有些迷糊,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该死,维吉利,为什么你每次回来都要弄出这么大动静,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当然没有,我很抱歉,爸爸。你最好回去休息,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芙格面无表情地冲着这个蛮横而愚蠢的男人说道。
在他话音落下后,埃贝茨先生像是机器人一样木然地朝着楼上的卧室走去。
“你也是,我亲爱的妈妈,请去陪你的丈夫吧……免得他又对你大吼大叫的。”
他转向了埃贝茨太太,就跟她的丈夫一样,埃贝茨太太安静而顺从地离开了客厅,她显得很平静,一点儿都没有疑惑为什么自己脸上满是眼泪,而腹部剧痛得像是刚被棒球棍打过。
“好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芙格低声说道。
他的脸色白得就像是死人,冷汗完全浸透了他的背脊。
剧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人在揉捏他的脑子,芙格很快就感到了自己肌肉在痉挛,他缓慢地走到了沙发前,让自己平躺在了那高级而柔软的沙发上。
“让梅瑟出来吧。”
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