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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
“芙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酒保空洞地回视着他,身体摇晃了一下,这种状态下的他并没有办法理解“芙格”含糊的指示。“芙格”很快就回过了神,他向前探过身,比之前更加专注地看着酒保。
“为什么加尔文会伤心?”
他的声音里渗透出一股古怪的冰冷气息。
“因为加尔文是个心软的好人。”
这个呆滞的回答俨然并没有让“芙格”感到满意,但是他不得不终止了自己的问话。
那只狗快要出来了,而维吉利在他的意识下方尖叫。
“芙格”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他的手平放在吧台的桌面上,手指在廉价的合成木板上有规律地敲击了三下。
酒保的猛地往前栽了一下,就像是一个困倦的人在打瞌睡时猛然从疲惫的状态中惊醒那样。他打了一个激灵,然后骤然回过了神。
他现在看上去清醒多了。
“你的问话听起来就像是你想泡我,小白脸。”
他看着“芙格”,异常冷淡地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的重复。
薄荷色眼睛的年轻公子哥近乎纯洁地看着他,平静地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酒保的恶意。
“请给我一杯苏打水好吗?”
他温和地向酒保请求道。
酒保楞了一下,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听从了面前这个柔弱且可口的公子哥的要求,将那杯苏打水给了对方。
随后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芙格”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啜吸着放着青色柠檬和冰块的冰冷液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酒保想,他觉得这位小点心先生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差劲。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酒保并没有看错。
红鹿身体里的灵魂们都不好受,实际上,在酒保觉得“芙格”正在平静喝水的这个时候,他的身体里已经陷入了一场风暴。
【是谁干的?!是谁干的——红鹿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吗?天啊,我可真受不了这个——】
维吉利重复嘶嘶叫嚷着。
【汪汪……嗷呜……】
梅瑟在呜咽。
【闭嘴!】“芙格"努力压制着情绪不稳的人格们,【维吉利,我之前可没有看出来你竟然蠢得如此像是一头被抠掉了大脑的猪——红鹿?你竟然觉得这是红鹿?就算是猪都可以看出来那只是拙劣的模仿!】
“芙格”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愤怒和不满,那是从其他人格那里传递到他身体里的……而追根究底,这是红鹿的情绪。
没有人会喜欢看到一个笨拙的,手法粗糙的模仿猫。
而更加让人抓狂的是,那句示爱。
【他竟然敢对我的宝贝儿说‘我爱你’——谁允许他这么做的!我会杀了他的我一定会的,在我抓到他之后我要用勺子把他的脑浆从鼻孔里一点一点挖出来——】
【如果你能抓到他,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芙格”在脑海里冷酷地说。
【重点是加尔文……他现在一定吓坏了。】
意识里的梅瑟立起了耳朵。
【嗷呜……】
它发出了威胁的声音。
【没错,我们得去安慰他,守在他的身旁……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
在破旧的公寓里,加尔文缓慢地从另外一场噩梦中醒了过来。
他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坐在床上恍惚地想了想,才意识到早晨乔吉那场可怕的死亡并不是他的梦。
他用手捂着脸,揉搓着自己冰冷的脸颊,心脏像是被人捏成了紧紧的一小团。
“上帝保佑你。”
加尔文沙哑地低喃。
他重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在发现艾扎克并没有给他电话后,他决定打起精神去一趟酒吧。
在那里或许会有一些消息……加尔文想,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是一些无稽的流言,不过,如果你拥有技巧的话,还是能冲那些胡编乱造的小道消息里找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你知道你的这些想法只是一些虚弱的自我安慰——推开门朝外走时加尔文似乎听到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他为自己的脆弱而感到了一丝羞耻。
“冷静一点。"
他神经质地看着公寓尽头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轻声嘟囔道。
“一切都会好——”
忽然,他忽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在这间破旧公寓的走廊上,加尔文很确信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非常轻,非常平缓,间隔比正常人要长很多的呼吸声。
如果是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听到那个呼吸声,加尔文想起了当年霍尔顿医生给他请的那位“健身教练”,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眼神漆黑的男人,加尔文从他那儿学到了不少保护自己的“技巧”。很久之后加尔文才知道自己的教练曾经的身份,一个退伍军人……又或者说,一个杀人者。他的健身教练也有这样的呼吸声,那是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有的呼吸。
一个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在走廊的另一端是应急通道,在大部分时候,一把生锈的铁锁卡在了应急通道的门上,而那种窥视的视线正是从那扇锁着的大门缝隙中透射出来的。
加尔文很怀疑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那种视线:粘稠,炙热,浓烈到几乎有了实体。它就像是一条热热的舌头舔着加尔文的后背——加尔文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脖子上得汗毛立了起来。当察觉到异样之后,之前被忽略的细微信息汇集到了他的脑海之中:落在他背后的视线,门后面缓慢的心跳,衣服布料极为细微的相互摩擦……
不知道为什么,加尔文的脑海中忽然浮现成了这天早上在乔吉的血泊中的那张卡片。那血红的“我爱你”。
是那个人——那个给他送上人体蛋糕的人正在窥视着他。
加尔文重新开始往前迈步,步伐与之前几乎完全一样,而实际上,他正借着迈步的动作调整着自己的肌肉状态,他正在给自己的身体预热——就像是他的教练告诉他的那样,为了之后的“运动”做一些准备。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那样下了楼,那个呼吸警惕地等了一会儿之后才缓慢地靠近。
加尔文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隐藏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
像是一只冬眠的动物,加尔文通过调整呼吸将自己的心跳放缓了(当然他做的似乎没有那个偷窥杀人狂好,但是加尔文相信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太多人能够有他那样敏锐的感觉),他的存在感在骤然之间变得很低。
“吱——”
应急通道的门被打开了,有人给它的门轴上了油,它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叫声。
随后,是比猫还要更加轻巧的脚步声。
加尔文垂下眼帘,他的肌肉一点一点地收紧……等待着那个变态的靠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那个人停在了加尔文的房门前面。
加尔文眼下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缓慢地偏过头,从这个角度看,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衣角。
那个人穿着一件老式的牛仔外套。
他缓慢地在加尔文的门口前蹲了下来,这是一个毫无防备的——正确的说,很难做出反击的动作。
加尔文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本能地冲了出去,他敏捷地像是一只捕食中的猫科动物,直接跳到了那个人的背上,他借着自己的体重和跳起的冲击力,膝盖对准了对方的脊椎撞了过去。
“嗷——”
然后,那个人几乎毫无防抗之力的,被加尔文压倒在了地上。
他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古怪的,漏气似的惨叫,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在加尔文的膝盖下瘫软了下来。
“不许动!”
加尔文冷酷地说道,他用一只手配合着膝盖反剪起那个人的手,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头发,将他的头从地面上扯了起来。
在加尔文指缝间的……是一头手感柔软得像是羊毛一样的褐色卷发。
“嗬——嗬——”
那个人持续不断地发出了古怪的叫声,声音里溢满了痛苦。
加尔文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经……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再然后,加尔文抬起头。
他看到了地上一口已经被打翻的珐琅铁锅。
已经被磕坏的锅盖上系着熟悉的粉红色丝带……而与此同时窜入鼻端的,是加尔文曾经闻到过的炖牛肉的香味。
“这是……该死的什么鬼?!”
加尔文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嗷嗷乱叫的那个人……
“维吉利?”
他震惊地喊出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