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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栽赃太子府

隋炀帝 王占君 11198 2024-11-16 02:09

  长安三月,春浓如酒。柳丝褪去鹅黄,初染淡绿。和风轻柔,暖日融融。姬威带着八分醉意,敞开衣衫,任春的气息扑入怀抱,心情如这明媚的阳春一样,有说不出的惬意和愉悦。近几个月,元妃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使他结冰的心田如被春雨融化,又萌生了爱的幼芽,又恢复了生的勇气。人世间大概爱的力量是最伟大的,母爱、父爱,当然主要还是男女间的情爱。正因为有了爱,姬威才又体味到生的可贵。俗话说投桃报李,近来他一直想要送给元妃一件礼物,今日上街就是为买礼品,以便了却这一心愿。想不到遇见宇文述,还想不到宇文述未再逼他对元妃下毒手,更想不到宇文述送他一件价值连城的“珍珠衫”。姬威忍不住又撩开包裹一角,阳光照射到珍珠衫上,那小米粒一般大,由金线穿缀而成的珍珠衫,光芒夺目,色彩斑斓。啊!元妃一定喜欢。炎炎夏日,贴身穿上这珍珠衫,端的是神清气爽,说不定元妃就会病体痊愈,也不枉元妃关心自己一场。越想越欢喜,也就越心急,恨不能一步回到太子府,立刻向元妃献上珍珠衫。尽管脚步不稳,还是趔趔巴巴加快步伐直奔东宫。

  宇文述直到姬威的身影不见了,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返回晋王府。

  杨约早等得心焦,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

  “只能说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好,有第一步就不愁第二步。”

  宇文述仍不放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

  “不。”杨约心念坚定,“只要我们坚持不懈,目标就一定会实现。”

  王义从后面转出来:“宇文先生,可把你等回来了。”

  “是你!何时回京的?”宇文述猜测地问,“莫不是千岁等不及了?”

  “你知道就好。”王义又看看杨约,“二位可还记得灞桥送别时是怎样对千岁讲的。”

  “王义,本来计划得万无一失,怎奈情况有变,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杨约对王义的指责现出不满。

  “你们可知道千岁在扬州度日如年!”王义对主人忠贞不二,其情切切。

  杨约冷笑:“你可知我们为千岁绞尽脑汁,废寝忘餐!远的不说,宇文先生这不刚刚还在为此奔波操劳。”

  “二位都对晋王一片忠心,不可伤了和气。”宇文述加以规劝,然后又深为愧疚地说,“千岁视我为心腹,而我却不能及时为千岁分忧,我真是无用!但我相信这次杨兄的妙计一定成功,王义你放心,不出十日定有好消息。”

  王义听出话音,急问:“看来二位已胜券在握,但不知计将安出?”

  “天机不可泄露。”杨约对王义心存芥蒂,“万一不成,岂不更惹千岁生气。”

  “你们哪!”王义指点着杨约、宇文述,“千岁何曾对你二位不满?这次回京特意关照我叮嘱二位,事情要徐缓图之,不可急功近利,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千岁当真是这样讲的?”杨约半信半疑。

  “这还会假!千岁还让我为二位带来名贵礼物呢。”

  “在下断不敢受。”宇文述忙拒绝,“办事不力,本当受罚。”

  “宇文先生不要误会,方才我言语中有不敬之词,纯系我个人急躁心情的表露,千岁从未有一字微词。”

  杨约这才消气了:“看来晋王确有容人之量,他日倘能登基,定是位明君。”

  宇文述问王义:“这次你专程回京,究竟为何呢?”

  “晋王千岁经半年操持,准备下五份厚礼,特意让我面交各位。”

  “但不知都送与何人?”

  “你二位自不必说。”

  杨约抢过话:“定有皇后娘娘的。”

  “不错。”

  宇文述猜测:“还有越国公杨素杨大人的。”

  “当然。”

  “另一份与谁呢?”杨约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给万岁吧?”

  “绝不可能。”宇文述深深了解杨广,“万岁对奢糜馈赠最为反感,千岁绝不会自讨没趣。”

  王义亮出底牌:“是送与刘安的。”

  “好!”杨约脱口称赞,“千岁虑事周到,越是小人物越不能轻视,千岁能做到这一点,又何愁皇位乎。”

  王义带来这五份礼物,确实太丰厚了。可称穷极江南名贵珠宝古玩,件件精美绝伦,物物价值连城,俱为巧夺天工希世珍奇。受礼之人无不惊叹,特别是刘安,见杨广非但不怀积怨,反倒这样看重自己,心中自觉有愧,当即精心安排了王义与独孤后见面。

  独孤后逐一欣赏了礼品,件件爱不释手,俱是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凤心大悦:“晋王可还有什么话说?”

  王义深知此行的关键时刻到了:“千岁远离京都,惟恨不能经常尽孝娘娘驾前。为此特请有名画师描出娘娘玉容,高悬堂上,每日晨午晚三次对像叩拜,为娘娘延寿祈福。千岁此行未带王妃,但牢记娘娘教诲,尽管扬州美女如云,江南名花艳目,千岁却从不接近女人。终日勤劳王事,读书习武,为民解冤,如今原逆陈属地百姓,无不称颂我大隋爱民如子。”

  独孤后听来甚是舒心:“晋王没有其它言语了?”

  “娘娘!”王义用力磕一个响头,“晋王在小人临行前还说了一句话,渴望早日再当面向娘娘问安。”

  独孤后未做过多表示:“知道了,你回复晋王,一切我自有道理。”

  王义不敢多说,唯唯而退,被刘安送到宫门,临别时王义又叮嘱:“刘公公,晋王度日如年,还望多加美言。”

  “这不消嘱咐,我自会相机提醒娘娘。”

  王义回到晋王府,宇文述、杨约正坐等消息。王义说罢经过,杨约感到不得要领:“娘娘的态度,似乎不够明朗。”

  宇文述则另有见解:“我看娘娘的意思已再明白不过,只要时机成熟,定会扭转乾坤。”

  “可这时机哪年哪月才能成熟。”王义有一种渺茫感。

  杨约却有了信心:“宇文兄所论不差,倘若我们的借刀杀人计成功,岂不就时机成熟了吗?”

  “很对,我想此计是万无一失了。”宇文述安抚王义,“你回禀晋王,且再耐心等候,不久定有好消息。”

  “我暂时不想回扬州。”

  “这却为何?”杨约问。

  “回去该如何向千岁交待?”王义双手一摊,“我两手空空,一事无成,实在无颜去见千岁。”

  宇文述想了想:“也好,你就再住几日,说不定那借刀计就要见效了。”

  杨约此刻想起了李靖:“若李靖还在,让他占上一卦,也就心中有数了。”

  宇文述满怀信心:“我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太子府元妃宫室内,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元妃四肢无力软绵绵仰卧象牙床上,小桃在为主人煎药。大概是太静的缘故,小桃坐在木凳上直打瞌睡。

  姬威轻手轻脚走进,没有惊动小桃,径自来到床边。正瞪大眼睛想心事的元妃,看见姬威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才来!”

  姬威感到她的手发烫:“我,不过是个下人,怎能经常出入你的卧室?”

  “不,我需要你,只有见到你,我才有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元妃所说确是肺腑之言。自云妃进宫,太子对她便弃如敝履,她已得不到一点男人的关怀与温暖。自与姬威接触,使她单调枯躁乏味的生活平添了几分春意,使重病缠身的她,似乎有了某种精神寄托。姬威来相伴,已成为她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她已经离不开姬威了。

  元妃竭尽全力拉姬威俯下身来,两个人的唇吻到了一处。小桃偷窥一眼又赶紧假寐,她不想破坏主人难得的幸福时刻。

  姬威又觉得元妃的唇发烫,关切地问:“你,好烫啊!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不会的。”元妃拉开罗衫,露出酥胸,“你看,我穿着你送的珍珠衫,心里感到清凉。”

  “王妃,这是炎夏时穿的。”

  “炎夏还要两个月呢,谁知我能否活到炎夏。”元妃声音透出悲怆,转而又强颜作笑,“你一片真心,送我珍珠衫,哪怕我穿在身上一天,便死也心甘了。”

  “王妃!”姬威再次俯下身去,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二人胸贴胸脸贴脸,姬威觉得元妃像火炭一样烤人,急忙推开她:“不对劲,你病得不轻。”

  元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是活一日少一日了,病,由它病去吧。”

  “不,不能听之任之。”姬威扶元妃躺好,回头召唤小桃,“你好好照料王妃,对了,先侍候她把药服下,我去去就来。”

  小桃急问:“你去哪里?”

  姬威也不答话,急三火四就走。

  太子府要人生病,一般都是接太医院御医。如今是姬威出头为元妃请医生,自然不敢惊动太子。他出了府门,心中琢磨哪个郎中医术高,却有个不相识的人迎过来。

  “请问,阁下可是东宫太子府的姬先生?”来人当面一揖。

  姬威纳闷:“你我素不相识,如何便认得在下?”

  “请问姬先生可是要找郎中?”

  姬威不由一惊:“阁下如何晓得?”

  “请问可是为元妃求医?”

  姬威大惊:“你该不是神仙吧?如何便未卜先知?”

  “姬先生不要多问,若想为元妃解除病痛,在下愿举荐名医。如信得过,就请随我来。”说罢,头前径自走了。

  姬威猜不透这人的身份,更猜不透这人为何对自己一切都了如指掌。心想,莫不是神仙显灵要救元妃性命?好奇心驱使他身不由己跟在这人身后。

  走进一条阴暗狭窄的弄堂,姬威有些疑惑地放慢脚步。领路人回头冲他一笑:“到了,看。”用手向前一指。

  “神医张”的招幌在迎风飘摆,姬威想起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正在门前观望思索之际,一位年过五旬的郎中业已满面含笑潇潇洒洒步出屋门,而刚才那个领路人则成了身背药箱的随从。姬威有些茫然:“您是神医张?”

  “正是在下。”神医张笑吟吟,“姬先生心情定很急迫,我就不请您进房拜茶了,还是抓紧为元妃看病去吧。”

  “对,对!”

  “头前带路。”神医张摇摇摆摆就走。

  路上,姬威忍不住问:“张大夫。你师徒怎知我为元妃求医呢?”

  神医张诡秘地笑着:“在下不只擅医,而且擅卜。”

  姬威信了,而且急不可奈地相求:“乞请明示,元妃之病可有妨碍?”

  神医张不肯预言:“待我为元妃看过病,自会如实相告。”

  姬威满腹狐疑把神医张引入元妃房中,神医张看来倒也不假,对元妃望气色,看舌苔,把脉切脉。

  姬威见他许久不开口,忍不住问:“张大夫,怎么样?”

  此刻元妃已极度虚弱,连说话都很吃力:“我,不要紧的。”

  神医张看过后起身,小桃已备好文房四宝:“大夫,请开药方吧。”

  谁料神医张一言不发,也一字不写,往外就走。

  姬威趋前几步截住神医张:“张大夫,您尚未开方呀。”

  “已无需开方,元妃之病乃不治之症。”

  “什么!”姬威急问,“但不知她究竟身患何病?”

  “中毒。”

  “啊!”姬威、小桃都大吃一惊。

  小桃奔过来拉住神医张:“王妃中了什么毒?又是如何中的毒?”

  “我又不在她身边,如何知道。”

  姬威恳求:“张大夫,无论如何要救王妃一命。”

  “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王妃已毒气归心,此刻便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亦束手无策矣。”

  “不!”姬威也拉住神医张不松手,“你号称神医,定有办法救王妃不死。”

  元妃那里已是无气力说话,只有用手势劝阻姬威、小桃:“不要,别难为张大夫了。”

  小桃几乎是哭泣着说:“张大夫,王妃命太苦了,你总该有恻隐之心哪。”

  “咳!”神医张叹口气,“看你们对王妃如此忠心,我就给你们指一线生路,越国公府杨约,有从西域得来的还魂香,能解百毒,或许可救王妃性命。只是这还魂香乃无价之宝,杨约未必肯轻易与人。”

  “我与杨约曾有交往。”姬威满怀信心,“哪怕磕头叫爹,为了王妃生存,吾亦心甘情愿。”

  几经周折,姬威终于找到了杨约。杨府花园的逸仙亭,杨约正与宇文述对酌。春比酒浓,亭下百花斗艳,蝶戏蜂游,亭上金樽美酒,杨约举杯向天引亢高歌:

  难得阳春,春色宜人。

  人间同此心,心向女儿身。

  身柔体若云,云海几浮沉。

  沉沦春梦尽,尽处又新春。

  姬威站在亭下,不好打断杨约雅兴,只得焦急地等待。

  宇文述提醒杨约:“杨兄,贵宾到了。”

  杨约迎过几步:“原来是姬先生,失敬,失敬。请入座同饮三杯,一醉方休。”

  姬威上亭二话不说,在杨约面前跪倒:“杨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

  “何必下此大礼。”杨约伸手相搀,“有话入座共饮再说不迟。”

  “杨兄若不答应,我便一直跪下去。”

  宇文述在一旁笑了:“姬兄莫非为还魂香而来?”

  “你!如何知晓?”姬威又冲杨约磕一个响头,“看来神医张所说不差,杨先生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些,也好挽救元妃性命。”

  杨约哈哈哈仰天长笑:“姬兄,你上当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还魂香,元妃之毒也无药可解,是必死无疑。”

  “啊!”姬威惊呆了。

  杨约又说出一句令姬威更为震惊的话:“而且这凶手就是你。”

  “什么!”姬威被闹糊涂了,“你胡说!”

  宇文述加以证实:“不错,凶手确实是你。”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姬威申辩,“我对元妃一往情深,保护还来不及,又怎会下毒?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好吧,我就让你弄个明白。”杨约款款说道,“那件珍珠衫,用毒汁浸泡过,人穿在身上,毒素通过汗毛孔进入体内而中毒。”

  “你!”姬威一把揪住杨约衣领,“你才是凶手!”

  “你我二人其实既是又不是。”杨约神态自若,“真正的凶手是太子杨勇。”

  “你还想推脱抵赖,你害得我不仁不义,我和你拼了!”姬威动手就打。

  宇文述拉住他:“姬兄,冷静些,你听我说。”

  “你与他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我没耐烦听你絮叨,我只要为元妃报仇。”姬威挥拳又打。

  宇文述冷笑一声:“若听我言语,就把解药与你;否则,我就让它随风飘散。”他举起一个小纸包。

  姬威一听解药,伸手就抢:“拿来!”

  宇文述紧紧握在手心:“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姬威恨不能立刻拿到解药:“好,你快讲来。”

  “姬先生,元妃贤淑恭顺,本是太子殿下难得的贤内助,由于云妃介入,恃娇夺宠,使元妃身陷冷宫,倍受凄凉,而抑郁成病。我说得可对?”

  “不错。”

  “元妃之病是由心病而起,太子对她形同路人,她之病体方日见沉重。至你同她交好,她已病入膏肓,便不穿珍珠衫,也已不久于人世。”

  “她总不至于这样早离开人间。”

  “其实,元妃多活一日多受一日磨难,早些离去早升天界,这对她是彻底解脱了。”

  “照你这么说,你们害死元妃还有理了。”

  “话不能这样讲,我们是想让她早离苦海。”

  杨约适时接话:“姬先生,你都听明白了,我们三人都不是凶手,如果不是太子残酷地负心待她,元妃怎会气息奄奄?这真正的凶手就是太子!”

  “杨勇!”姬威不禁咬牙切齿,“他害得元妃青春早逝,害得我不男不女,他是吃人恶魔。”

  “我如是你,定要除掉杨勇为元妃报仇,让她在九泉下能瞑目超生。”

  “我,不除杨勇誓不为人!”

  杨约问:“但不知你欲如何动作?”

  “靠近他冷不防手起刀下,叫他人头落地。”

  “不妥。”宇文述将纸包递过来,“用它报仇,方为上策。”

  姬威猛醒:“我几乎忘记,这不是解药吗!”一把夺过。

  “哪有什么解药。”杨约冷冷告知,“此乃砒霜。”

  姬威叮问宇文述:“你方才说过这是解药。”

  “姬兄,在下为让你把话听完,才伪称解药。”宇文述劝道,“适才话已说明,元妃已不久于人世,如今你只能用这包毒药为元妃、为你自己报仇了。”

  姬威茫然地看着药包:“这仇是怎样个报法?”

  宇文述详尽地阐述了他与杨约共同议定的妙计。

  姬威听罢,略觉为难:“万一被人撞见……”

  “凡事都要冒一定风险,又何况要把太子置于死地。”宇文述给他打气,“你就大胆干吧,太子所为,天怒人怨,神明会保佑你的。”

  杨约则是激他:“你身子被太子阉割,连男子汉骨气都没了,还奢谈什么为元妃报仇,没种,把药拿回来。”

  姬威握紧药包:“你别小看人,听我的消息吧。”头也不回,扭身就走,急如星火,转瞬不见。

  杨约看看宇文述,开心地笑起来。

  “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宇文述说给杨约,也是说与自己,“每个环节都不能有一丝失误,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杨约不觉也忧思涌上心头:“是呀,凡事成败都有偶然性,但愿上苍保佑。”

  二人都不再言语了,看得出都心中没底。

  姬威回到元妃卧室,小桃如风似火迎上来:“哎呀姬先生,你可回来了,王妃她都……”

  姬威奔到床前,见元妃已气如游丝,不觉喉中哽咽:“王妃,你怎么样?我对不起你呀!”

  元妃听到姬威声音,如同注射了强心剂一样,又睁开双眼,握住姬威之手:“能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再见到你,便死也无憾了。”

  小桃跟过来急切地问:“姬先生,解药呢?快交与我。”

  姬威无颜也没法回答,只有摇摇头。

  “解药!”小桃发急,用力推他,“我问你解药!”

  “咳!小桃,哪有什么解药。”

  “你!”小桃不由动怒,“你为什么不早说?没有解药你为何不早回来!”

  姬威深感羞愧:“我无能,对不住王妃。”

  “对不住有什么用!”小桃抹去眼泪,发疯一般跑出去。

  “小桃!”姬威不知她去做甚,担心她寻短见,转身要追。

  元妃拉住她不松手:“你千万别离开我。”

  姬威回过身:“王妃,我是无用之人,辜负您一片心。”他看见元妃身上的珍珠衫,更加暗暗自责,如今已没有办法挽回,只有守候在元妃床前,聊以安慰这濒死之人,以使自己的心灵稍许有所慰藉。

  室内静如空谷,姬威与元妃紧紧依偎在一起。手臂交握,脸颊相贴,彼此都不言语,不愿打破这幸福的宁静。姬威真切地体味到了爱的伟力,宫刑使他失去了生殖器,但爱心是永存的。男女之情难道仅仅是云雨之欢吗?这难道不是爱吗?元妃已接受了他的爱,并且显然得到了满足,他自己也获得了满足,他又恢复了作为男人的尊严。多么幸福的时刻,但愿时光静止。

  小桃步履匆匆回宫,看见姬威与元妃的情景,猛地闸住脚步。

  姬威迅即离开元妃怀抱,对小桃发问:“方才你往何处?”

  “去见娘娘。”

  “怎么!你讲了王妃的病情?”

  “王妃病成这个样子,早该向娘娘禀明。”小桃对姬威心存不满,“分明被你耽误了。”

  姬威对此并不计较,而是急于知晓独孤后的态度:“小桃,娘娘怎么说,对王妃是否关心?”

  “王妃乃娘娘侄女,娘娘岂能袖手旁观,她说带御医随后就到。”

  “当真!”姬威几乎跳起来,他适才就想追上小桃,鼓动小桃把娘娘搬来,不料这一步已经实现了。

  “看你,一惊一乍的,犯什么毛病。”小桃不满地白他一眼。

  “你不懂,娘娘能亲临,我们就不愁为王妃报仇了。”

  “报仇!”小桃不解,“你这话何意?”

  “小桃,你还不明白。王妃原本青春丽质,自云昭训入宫便遭冷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定是太子与云妃合谋,暗中下毒加害王妃。”

  “你,这样说,有何证据?”小桃睁大惊愕的双眼。

  “神医张断定王妃是中毒,你我不投,那下毒之人只能是云妃。”

  “王妃病情是逐渐加重呀。”

  “他们是控制药量,使王妃慢性中毒。”

  “既然投毒,为何不一下置王妃于死地?”

  “这道理还不明摆着?王妃慢慢中毒,才不会引起怀疑。他们这一手,确实够歹毒了。”姬威极力煽动小桃,“只要证据确凿,娘娘绝不会放过太子与云妃。”

  “可是这证据?”小桃摇摇头,“太子的把柄岂能让我们轻易拿到。”

  “这个不难,山人自有妙计。”姬威压低声音,“你这样办……”

  小桃微皱娥眉:“这不是栽赃吗?”

  “为与王妃报仇,只能这样做了。”姬威要点燃小桃对太子的仇恨烈火,“难道我们就忍心让王妃含冤九泉吗?就让太子与云妃在王妃的尸体上寻欢做乐吗!”

  小桃看见元妃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想起元妃昔日如花似玉的风采,想起太子、云妃形影不离的狂欢情景,心中如波起澜惊,浪涛汹涌,不觉锉响银牙:“我发誓拼一死也要为王妃报仇!”

  云昭训的寝宫远比独孤后的富丽,杨勇对她宠爱有加,布置自然也就极尽奢华。有神仙洞府般的宫殿,有花容月貌的美女,杨勇的时光几乎都是在这里打发的。云妃那善解人意的温柔,那花样变幻无穷日日都能出新的调笑手段,令杨勇神魂颠倒,逐日里在云妃的石榴裙下醉生梦死,他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云妃了。此刻,云妃坐在他大腿上,搬着脖颈正吻个不住。

  一个身影,一个袅娜窈窕的身影映入杨勇眼帘,杨勇不觉为之一振。果然是个女子,还是个青年女子,更是个摄魂勾魄的美貌女子,杨勇身体随之向前倾斜。

  云妃随着杨勇视线转过香颈,看见是小桃飘飘然跚跚步入,一扭腰肢下来,不满地咕哝一句:“扫兴!”

  小桃至杨勇面前跪倒:“殿下,王妃病重。”向杨勇抛去一个眼波。

  杨勇格外高兴,一为元妃病重,二为看见小桃。对于清秀纯情的小桃,他早就垂涎三尺。只因小桃轻易不离元妃左右,莫说到手,就是见上一面也不容易。人往往就是这样,越不易得到的越美好,男人对女人更是如此。杨勇高兴得顾不得太子身份,离座上前亲手搀扶:“何需行此大礼,只管平身回话。”顺势在小桃玉腕上捏了一把。

  小桃今日倒是识趣,并未对杨勇的小动作现出反感,而是报以含情的目光:“谢太子殿下。”

  一旁的云妃啐了一口:“不要脸!”

  杨勇紧盯着小桃那分外好看的鼻尖:“元妃病情如何?”

  “王妃病势沉重,已有性命之忧。”小桃眼含泪花。

  “竟病到这般程度。”杨勇眼珠一转,“云妃,你代本宫快去看视一下,然后据实回报,我也好做出安排。”

  云昭训明白杨勇此刻心中在打什么鬼算盘,但她不敢惹恼杨勇,为吃醋而失宠是划不来的。尽管心中酸溜溜,还是领命而去:“好吧。”

  杨勇待云妃前脚一出屋,立刻如饿虎扑食把小桃拥在怀里,在她脸上颈上乱啃乱拱:“我的小心肝,真真想坏我了。”

  小桃半推半就,不时用纤弱的小手遮拦杨勇的进攻。杨勇连拥带抱把小桃架到床上,伸手就扯裙带。小桃趁杨勇欲火烧身之际,将砒霜纸包暗中塞在床垫下。任务完成,小桃便不肯再让杨勇占便宜了,开始巧妙地保护自己,左拦右挡,不让杨勇得手。

  杨勇情急:“小桃,你在推三阻四,当心你的小命!”

  小桃只好使缓兵计:“殿下,这光天化日如何行得云雨?且待夜静更深,殿下约个去处,奴婢一定准时去侍候。”

  “到嘴的肉,本宫现在就要吃,我等不及晚上了。”杨勇开始相强。

  “哟!这怎么打起来了。”云昭训悄无声息溜进来,冷嘲热讽地站在床前。

  杨勇没想到云昭训归来如此之快,不觉一愣神,小桃趁机逃脱。杨勇迁怒于云昭训:“本宫要你去看视元妃,缘何转瞬即归?”

  “人已看过,不归又待如何?”

  “你至少应问候一番。”

  “她已气绝身亡,我同死人说话吗!”

  “啊!王妃。”小桃一听如惊雷炸顶,忍不住号啕大哭,飞跑出去。

  元妃静静躺在象牙床上,皇家富贵哪怕是龙宫天府也不属于她了。瘦削的面颊呈现灰紫色,一丝痛苦的表情残留在眉宇间。看得出她在即将离开人世的瞬间,曾有过痛苦的挣扎,但是终究未能逃脱死神的邀请。在小桃、姬威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独孤后由刘安陪同带御医来到,太子杨勇和云妃以及东宫左卫唐令则也跟脚赶到。

  独孤后眉头双锁,传旨御医:“验尸。”

  御医奉懿旨不敢疏忽,谨慎行事。姬威在小桃离开之际,早已将元妃身上的珍珠衫脱下藏起。御医当然看不出破绽,他在认真勘验后回奏:“禀娘娘,元妃系中毒身亡。”

  “身中何毒?”

  “乃砒霜是也。”

  “哼!”独孤后双眼如利箭直射杨勇,“太子,你可听见?”“母后。”杨勇有些沉不住气,“元妃已病半载有余,是病情逐渐加重而归天,若系中毒,当是暴毙方对。”

  御医在一旁又奏:“元妃症状乃慢性中毒所致。”

  小桃按姬威所嘱,不失时机发难:“启禀娘娘得知,自王妃病后,云妃每隔三五日便来进献饮食一次。奴婢当初就有怀疑,但不敢说出口,如今看来,毛病就出在这上面。”

  “你胡说!”云妃奔过来揪住小桃头发,恨不能把她撕烂,“你个奴才,竟敢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姬威为小桃撑腰:“王妃,你未做亏心事,处变自不惊。现在你即便扼死小桃,也脱不掉投毒的干系。”

  唐令则在一旁静观,预感到有一张事先布好的黑网,已将太子罩住,而且这黑网越收越紧。

  独孤后喝令云妃住手,并不无揶揄地说:“据我所知,你与元妃誓不两立,在她卧病之后,你竟不辞辛苦多次送来饮食,这岂非咄咄怪事!”

  小桃叮上一句:“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云妃感到莫大委屈,只有冲杨勇发火,“都怨你,说什么元妃与娘娘有亲,要我委曲求全,强颜做笑,亲送饮食,如今好心成了驴肝肺不说,还授人以柄,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杨勇早已忍不下去了:“母后,元妃之死固然令人心痛,但谁也不能凭空捏造,诬我们投毒。”

  云妃也忍不住说:“俗话说捉贼要赃,望风捕影怀疑我们,有何证据?”

  杨勇怒气难遏:“我身为太子,一国储君,岂容奴才诋毁!请母后传旨,将姬威、小桃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小桃当即回击:“娘娘,太子殿下张口便要我等性命,若查出他的投毒罪证又当如何?”

  杨勇心中有底,自然气壮:“若有罪证,甘愿抵命。”

  唐令则的头不觉“嗡”的一声,心说要糟,太子怕是中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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