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马乡小学是受到省市政府表扬的省十佳小学,教学质量在整个西川省西北首屈一指,学校的老师都是从东部沿海高薪聘请过来的。”听完讲课,曲显宏引着林凡一行参观了下马乡小学的硬软件设备。
在学校走了一圈,林凡不得不承认下马乡小学确实实至名归,比起成华市的一些实力派小学也不遑多让,教学设施直追成华市那些国家级小学。
“经济要发展,人才不可缺,这个教育不能轻视,必须抓紧抓牢抓实,学校的任务就是要将他们培养成才,吴局、曲书记、马校,你们身上的担子不轻啊。”林凡似有所指地说道,“学生的任务是学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多向成华市的一些中小学取经,他们在这方面已经和东部沿海并行了。”
“林书记说的是,今年我们学校已经和成华市几所国家级小学达成了协议,会从他们学校一批特级教师过来,相互交流探讨。”马宏超抹了抹光洁的额头,他听出林凡话中的不满。
“学校教育教学条件不错,以后学校有什么困难尽管向县里开口,我相信吴局会想方设法为你们提供发展的空间,吴局,这大话我就搁在这了,你听了可别怪我先斩后奏啊。”林凡开着玩笑道。
“林书记这话就不对了,无论是职责还是本能,替县里的学校提供办学空间这是义不容辞,倒是以后还要请林书记多多指导教育系统的工作。”吴培华对林凡有好感,林凡刚着手工作就下来视察学校,这是对他工作的重视。
“胡区长主管教育系统,我这一来岂不是抢了胡区长的饭碗吗?胡区还不得把我给撵回去啊。”林凡年纪不大,他很不喜欢省委的工作,在那里,一言一行都要尤其注意,外放到木棉县,他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下马乡小学我说了不算,曲书记作为下马乡党委书记,这个重任义不容辞啊。”胡涟被林凡拉下马,他顺势把曲显宏给牵了出来。
“我……”曲显宏哭笑不得,他是真正的躺着也中枪。
早上的视察一切都很顺利,不过下午的视察让林凡心中沉重。
下午是去清溪乡,木棉县有数的‘穷乡僻壤’,清溪乡地处木棉县边陲之地,处在丘陵密布的大山中,到处是低矮的木房,清溪乡小学就在一座山上,山间小路崎岖陡峭,走起来格外费劲,一路走来,林凡忧心忡忡,晴天还好,若是雨天,这路可就有些让人侧目了。
纯手工造屋,透过豁顶的房梁,太阳光直接照射进来,农家小孩扛着自己家的板凳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解,学校校长李连山指着空地上零落的几颗饭粒,说道:“乡亲们向学校免费提供一些大米和蔬菜肉类,孩子们就在那个地方吃饭,学校也想尽办法改变他们的饮食,只是这条件不允许。”李连山头发鬓白,满脸的皱纹,腿脚有些跛,走路一颠一颠的,若非王驰提醒林凡,这个李连山今年才四十三,林凡以为他已经六十好几。
“我也知道县里的情况,乡亲们也很通情达理,经常往学校送一些东西来,学校也自力更生,老师们闲暇之余自己种一些蔬菜,养一些牲畜,也能缓解一下窘态。”李连山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清溪乡是很穷,但县政府也好不到哪儿去,木棉县政府大楼和清溪乡政府差不了多少。
林凡细心地听着李连山的话,身后陪同的清溪乡党委书记黄伟成脸色有些不好看,不仅他这样,钟克、胡涟、吴培华的表情也有些冷。
“清溪乡小学能维持现在的情况还多亏了李校长,你要相信县委县政府,学校的条件只会越来越好的。”林凡不敢承诺什么,李连山热切的目光让林凡开始动摇,这个可敬的人扎根清溪乡小学二十多年,从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直到现在,清溪乡小学正是他一手扶起来的,这是王驰告诉林凡的,二十年前,一个大学毕业生放弃都市大好的前程,孤身一人来到清溪乡,凭着一张嘴和一双腿硬是说服当时的木棉县政府成立了清溪乡小学,他是清溪乡小学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位校长,春去秋来,清溪乡小学送走了一批师生,也迎来了一批师生,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这个校长。
“我没别的想法,就盼着县里面能改善一下孩子们的生活学习条件,有些孩子大早上的冒着雨来上课,这路怎么填都不好走。”李连山似在追忆着什么,布满老茧的手指着下山的路,感慨地说道。
“这山路是当初李连山带着乡亲们用锄头铲子铺出来的,当年县里面虽然同意成立清溪乡小学,但涉及到土地,当时的县委书记就只同意在这座山上建,他的腿就是在一次送学生下山的时候摔坏的。”王驰低声说道,他眼眶有些湿润,他就是从清溪乡小学出来的,可惜他人微言轻,很多从清溪乡小学出来的人似乎都对那段经历讳莫如深,不少的人甚至十年不回来一次。
直到下午四点半,围着清溪乡中学走了一圈,林凡的心情越发沉重,林凡一早就听说清溪乡很穷,但他从没想过清溪乡会穷成这个样子,学校甚至连农舍都不如,这和当地不重视教育的观念不无关系,林凡撇开其他人,暗访了好几家人,大部分的想法是孩子年纪小,放在家也干不了农活,何况平时大人们都出去干活,没法分心照顾,索性就一并丢在学校,等小学毕业,能够下地了,就让他们退学,得出的这个结论让林凡哭笑不得,看来想要改变学校的现状除了改善学校办学条件,还要从这些家长身上想办法。
送走林凡一行,黄伟成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就开始疑惑,按照一般情况,林凡应该会临时召开一次会议,点名批评一些东西,尤其是看到清溪乡和下马乡两个乡镇的差距,黄伟成摇了摇头,林凡虽然年轻,不过他不敢小看这个人,黄伟成看着渐落的夕阳,眼前算是应付过去了,不过接下来可能会面临更多的东西,黄伟成一时之间有些怅然若失,清溪乡小学的窘况他看在眼里,对李连山他没有怨言,他也是那所小学出来的,李连山是他的恩师,只是清溪乡小学涉及到县里面两代人的争斗,他说了不算。
“王驰,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正如黄伟成所想,林凡最初是想临时召开一次会议,清溪乡小学的情况太过恶劣,尤其面对李连山那样的无私奉献二十年的人,这种改变的心情更迫切,但王驰阻止了林凡。
“林书记,清溪乡小学动不得,你不了解情况,这里面牵扯太大。”王驰脸色有些着急。
“哦。”林凡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清溪乡党委书记黄伟成都是从清溪乡小学出来的,我有些想不通。”林凡目光直视着王驰,这个消息是吴培华透露出来的,姑且不论吴培华的用意,在这一点上,林凡不由得对王驰的为人怀疑起来。
“这……”王驰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的红色,他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半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道,“李校长于我,于很多人都有再造之恩,几乎每一个从学校毕业的学生都感受过李校长那不算宽阔的背,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只要有他在,我会觉得那是最安全的港湾,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受,林书记,你知道吗?李校长的腿就是因为救我才摔断的,当时我就暗暗发誓,等出人头地的一天一定要平了那座山,重新建一个学校。”
几颗清泪顺着王驰脸颊滑落,王驰竟似一个孩子一般低声哭泣起来,林凡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也想改变,可是人微言轻,清溪乡小学是上几任县委书记亲自点名不准挪,现在那人虽然下了,但他留下的人脉还在,关系还在,我没办法,黄伟成也没办法。”王驰像是呓语一般说出了一段往事,“当初李校长找县里想办法,县里不同意,他就到市里去,市里让他和县里商量解决,他从县里跑到省上,说破了嘴皮,跑断了腿脚,最后省上一位副省长出面同意了,对当时的县委书记批评了一番,县里的那位书记原本就对李校长有意见,那位书记虽然迫于压力最终同意了,但只准他在现在的山上建校,再后来他的一个儿子在学校玩耍时不慎摔断了腿,这位书记把这归罪于李校长身上,当时要求学校赔偿二十万,这无疑要断了学校的根,李校长坚决不同意,新仇旧恨,这梁子也就结下来了。”
林凡失神地看着窗外,夜幕缓缓拉开,不远处鸡鸣狗叫声不断,缕缕饭香却拉不回林凡渐行渐远的思绪,他不得不佩服那位书记的通天手段,凭着他的人脉关系硬是掐断了清溪乡小学的财政补贴来源,不过反过来,他也不得不佩服李连山的为人,从他的身上,林凡似乎看到一个不屈的灵魂在壮大,在闪耀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师德、师魂用在李连山的身上显得太过小气,从下马乡到清溪乡,一路走来,林凡内心某处被极大地触动,能抛开一切将人生中最辉煌的二十年无私奉献给一座山村小学,即使顶着县委书记的压力也要保住这座他内心的殿堂,林凡自信他很难做到,相信很多人也难以做到。
等林凡从纷乱的思绪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林凡想站起来,脑海中一阵晕眩,浑身有些酸软,林凡不由苦笑,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这一下午都没吃饭,能有力气才怪。
“林书记,这是我让食堂留的饭菜,你先凑合吃一下。”王驰端着一盘饭菜进来,感激地看着林凡,他当过三任县委副书记的秘书,林凡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他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但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
“薛书记回来没有?”林凡没有客气,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抓起筷子就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他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杂乱的声音,问道,“下面怎么回事?”
王驰说了一番话,又惹出一番风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