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林凡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的去向问题竟然被提交到政治局常委上去讨论，这可以说是近十年来头一遭。

　　正如李国强所言，总理在常委中并不占优，三大家各占一个名额，除了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党校校长站在他身边外，其他人三人则持中立态度，尤其是第一人，他的态度不偏不倚，任谁都无法左右他。

　　总理力挺林凡，按照他的意思，直接将林凡外放至省委副书记，当然，这是狮子大开口，有了这个铺垫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三家自然反对，举出来的理由也相当充足，无非就是林凡的资历太浅，在基层的锻炼不够，甚至还把多年前林凡被中纪委调查一事拿出来说，这是林凡政绩上的污点，这毋庸置疑。

　　当然这话说出来让中纪委那位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看，当年那件事最终证明是中纪委被人当了抢使，甚至偪得中纪委不得不处理了一个副书记，这又是中纪委的一个污点，他只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总理起了个头后，他就不再开口，自然有那位中央书记处书记替他说话，这位可是中央党校校长，说出来的话那是条理清晰层次分明，直接让三家代表哑口无言。

　　第一人一直平静地看着各方势力的交锋，总理深知此人心机幽微，虽然表面看那位校长确实占优，但三家联手，不出意外的话，胜利的天平会逐渐向三家倾斜，一旦第一人开口，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逾六十的校长说得口干舌燥，但对方三人硬是拿捏着林凡资历浅的问题不放，大有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的架势，任由他口舌莲花，面对对方油盐不进，他也徒呼奈何。

　　总理的心思开始沉重，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某个人出山，他原本确信，林凡的晋升之争势必会将他引出山，但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而第一人隐晦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耐，这让总理开始权衡利弊起来。

　　按照最初的设想，一旦林凡成功晋升，那么他在政治局中的影响力无疑会稳压三家一头，这种稳压至少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有这样一段时间，足够他展开接下来的手段。

　　但事实上，包括第一人在内，坐山观虎的三人一直不动声色，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这次林凡的晋升关乎着他在政治局中的地位，一旦失败，那么可以说他这个位置就摇摇欲坠，如同前几届的一位总理，在三家的联手打压下，只一届就无奈地退下，这让准备一展抱负的总理低下了头：果真是我看错了吗？

　　在座的都是官场中的老狐狸，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们对微妙局势的把握超乎旁人，总理渐退的气势和第一人一闪而逝的不耐情绪让三家如释重负。

　　“主席，电话。”正在这时，第一人的秘书敲开了房门，他低着头，胆战心惊地打乱了房间里微妙的局势。

　　“什么电话。”第一人面色微微一沉，浓郁的气势不怒自威。

　　“是……”年轻的秘书面色一急，正要开口。

　　“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第一人面色有些变，他摆了摆手，说是一会儿，但时间仅仅过去五秒钟，他就起身离去，“你们继续讨论，我去接个电话。”

　　能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甚至连自己的秘书都不得不进来中断会议，对方的来头不小，国内能有这种能量的，两根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总理猛地抬头，目光闪过一丝白炽的光芒，他只消一猜就能猜到，那位果然出手了，现在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押对宝了，总理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几位大佬心思各转，会议的局势瞬间微妙起来，无论是那位校长还是三家，只偶尔才针对一句，他们都在等，或许下一刻，事情就有可能全盘推翻。

　　突然，房门被推开，有人进来，里面众人的目光‘刷’地一声投了过去。

　　“出去。”白家那位看着来人，他脸色一沉，呵斥了一句。

　　“是老爷的电话。”来人低着头，声音小心翼翼，有些时候有些事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来，这里可是整个国家最机要的地方，除了有数的几人，其他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这里半步。

　　白家那位面色一怔，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快速起身，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前有第一人，后有白家，但这绝对不是最后一个，第三次房门被推开时，李家那人出去了，原因一模一样：出去接电话。

　　很快，白家、李家两人匆匆回来，面色有些阴沉，面对薛家那人投过来询问的目光，两人视而不见，看到这种情况，总理点了点头，他不得不叹息，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位对林凡的重视程度。

　　约莫十分钟后，第一人走了进来，他依旧一脸淡然的表情，旁人无法从他这一贯的表情中读懂他的真实想法，能坐到他这个位置，其胸中城府之深比起在座的诸位只多不少。

　　随着第一人回来，讨论继续，但三家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只有薛家那人还一直捏着林凡的话柄不放，白家李家两人沉默不语，薛家那人在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色微变，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再这样讨论下去也没有用。

　　“这个话题搁一下，先讨论其他的。”第一人在这个时候开口，随着这话，薛家那人脸色一白，他盯了白家李家两人一眼，后者一直沉默着。

　　燕市，白发苍苍的老人仰头望天，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个人造化了。

　　“经中组部同意，省委考察，即日起，林凡不再担任德市市委书记，拟调任燕市常务副市长……”随着一纸任命，林凡的去向最终定了下来。

　　燕市常务副市长，不出意外的话，进入常委序列在年底就能完成，而燕市作为国内四大直辖市之一，其常委序列与省委常委同级，至此，林凡也正式跨入副部级。

　　这个任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即使是身为当事人的林凡，他也陷入震惊中，若非宣读这一任命的是白岩宏，林凡说不定还会站起来质疑。

　　看着面孔依旧年轻的男人，白岩宏半是感慨，半是追悔，他料到了林凡迟早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但他却从未料到林凡会在这个年龄坐上燕市常务副市长的位置，或许，白家真的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白岩宏第一次对白家老爷子的决定生出质疑，白家老爷子在老一辈人物中或许并不是第一，但无论其眼光还是谋略，绝对在几位老爷子中排第一，也正因为如此，白家隐隐有第一家族称号，从林凡第二次进入白家，老爷子就隐隐对林凡不喜，甚至直面极尽羞辱，其后更是连连打压，但是让人意外的是，林凡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走到了现在。

　　小餐厅，面前几碟小菜，很精致。

　　“白叔，尝尝吧！这儿菜的味道不错，我和芊芊以前经常来这儿吃。”林凡递上筷子，笑着说道，言语间没有过多的疏远。

　　“芊芊还好吧！”白岩宏喉咙微微颤动，白芊芊自从离开京都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偶尔打电话回去，也特意避开他，当年老爷子亲自开口，他首肯，白芊芊被关了整整半年的禁闭，他分明能看到白芊芊眼中的陌生感，当年那个亲昵地要骑在他肩膀上的白芊芊不复存在。

　　“她一直陪着老爷子，偶尔跟着老爷子学习一些东西，年初的时候她还学会了泡茶，也学会了做饭炒菜，味道很不错。”白岩宏的失神看在林凡的眼中，他心中叹息，脸上却笑着道。

　　“丫头真的长大了。”白岩宏闭上了眼睛，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话还是白芊芊说给他听的，当时白芊芊说这话的神情依旧牢牢印在他的记忆中。

　　“老爷子种了很多茶树，芊芊每年都炒很多，手都起泡了，一些嫩尖怎么也不肯泡给我喝，连老爷子怎么磨她都不肯拿出来，年前的时候，她都丢给白丰了，可惜芊芊亲手炒的茶，我是无福消受了。”林凡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白岩宏神情一震，他猛地低下头，林凡从他打理干净的头发中看到了一根一根明显的白发，林凡有些愣神，老了，都老了！

　　“走吧，我还要回京都，在德市不能停留太久。”白岩宏背对着林凡，缓缓走了出去，背影萧瑟。

　　林凡当然不知道他的话对白岩宏产生了何其巨大的影响，他只是不想看到这对曾经将彼此视作生命中最重要部分的父女有太多化不开的怨。

　　白芊芊很想家，林凡知道，他很多次都会被白芊芊的梦呓声吵醒，她的梦话很简单，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名字：老头，林凡，妈妈，哥哥，老头是白芊芊对白岩宏的昵称，林凡第一次去见白岩宏的时候还被白芊芊这种怪异的称呼惊讶到了。

　　在燕市虽然陪着白家老爷子，但白芊芊的心结始终解不开，老爷子是过来人，他没有深劝，这种事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开，或者某人的主动。

　　走出小饭馆，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林凡的心情也跟着放晴。

　　下一步：燕市。

　　不过在此之前，林凡还有一些事没有完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