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怎么是你？”林凡嘴巴张大，仿佛能塞进去一颗鸭蛋，缓缓走进客厅的是一个林凡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王允山。

　　“你这老东西，十多年了，总算舍得登我这林家大门了，我还以为你老死了呢。”林耀生敲打着拐杖，苍老的嗓音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凡经过最初的震惊，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目光在林耀生和王允山身上来回打量，王允山一直盯着林耀生，表情没有平时一贯的淡然，他淡淡地扫了林耀生一眼，开口道：“我虽然没有你的王八命，但多活了三五载还是没问题的，林老不死的，我警告你，你再敢把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拿出来对付林小子，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将你给拉下来。”

　　“老东西，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吧。”林耀生老脸一红，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敢做就要敢承认，十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一样的虚伪。”王允山冷哼一声，接过林凡递过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对林耀生的话嗤之以鼻。

　　“你们这是？”林凡察觉出某些不对劲，这两个老人之间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坐会儿吧。”王允山挨着林凡坐下，一直冰冷的表情渐渐舒缓开来，“老东西，人都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林凡，其实林家和王家并非外界传言中那样势如水火，当年我和这老东西确实互相看不顺眼，当初我是县委书记，他是县长，他是归国留学生，在东部从政经历丰富，带来很多先进的执政理念，和我的那些个思想有很多冲突，虽然我个人确实看不惯这老东西的某些做派，不过我自知能力有限，就主动从书记位置退下来，并非斗不过这个老东西。”王允山说起了一些外界不知道的内幕。

　　林凡恍然大悟，继而肃然起敬，他原本就感动于一门三书记的鞠躬尽瘁之举，王允山退位让贤的举动更是让林凡敬佩不已，换位思考，林凡是不会甘心自己中断自己光明的仕途之路，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

　　“那你们？”林凡依旧不解，既然这二老并没有外界传言中不可调和的矛盾，相反倒是有惺惺相惜，那么为何两人又从不互相往来？

　　“还不是因为这林老东西差点毁了木棉县。”王允山一脸恨铁不成钢，“好好的一个木棉县交给他，开始还能有条不紊，不过这老东西身上有很多不可取的地方，官老爷做派十足，那个李连山，多好的年轻人，硬是被他打压得没有出头之日，还有就是下马乡，历届县委县政府都把它当成宝，唯有这老东西把个远近闻名的水果之乡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想想我还真是有愧于这帮乡亲们。”

　　“好了，老家伙，谁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旧事就不要提了，李连山的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会有人替他正名的，至于下马乡。”林耀生难得的老脸一红，尴尬一笑，“都是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家伙弄出来的，我退下来之后就没有管过他们，这事给我们都上了一课，这不，林凡的到来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吗，你期待这么久的木棉县春天总算是来了。”

　　“这小家伙是我看重的，你别想着给他使绊子，你自己家的事儿自己擦干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东西，你还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王允山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林耀生。

　　“书华这次受了不少牵连，不过木棉县的今天他功不可没，这事儿原本就跟他关系不大，至于其他人。”林耀生叹息着摇了摇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倒是薛家那只小狐狸，胃口比我想象中还要大，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允山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凡，缓缓说道，“到底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帮退下来的老家伙就不要搀和进去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年轻人的世界，你永远都不会懂，你能照看他们一时，还能照看他们一世不成？”

　　“老东西，这道理我也明白，不过看着这帮不成器的东西我始终放心不下，我要是不在，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林耀生沉沉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

　　“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年的伟人也说过，要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不都是经历过这么一出才过来的吗？你这又当长辈又当同龄人的，也不觉得累得很。”王允山也跟着叹息了一下，王家后人自他一下再没有出过从政的人，不是他不愿意，而是那些人没一个热衷于此，反倒是林家，从林耀生而兴，三代都是县长，其他部门干部若干，跨越政治、经济、文化。

　　“我倒是希望能出一个向林凡这样的后人，那样我就真甘心退下来了。”林耀生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凡，这个年轻人刚到木棉县就进入他的视线中，相比薛凯，他更欣赏林凡身上那股锐气，薛凯有家族背景，身上难免沾惹上一丝家族势力的影子，而林凡则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浑如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

　　“”薛凯倒是不足为惧，基础不牢，徒有其表，在木棉县，我林耀生的话还有那么一丝用处，倒是这善后的事儿？”林耀生清瘦的身体一直，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升起，他有这个底气，只是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林凡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林凡望了望王允山，这位老人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随便说，林凡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下马乡必须完成整改，这已经成为木棉县身上的一颗毒瘤，如果不拔掉，势必会影响到很多投资商的热情，这颗好的信号务必要打出去。”林凡顿了顿口，看向林耀生，这只老狐狸没有任何表情，林凡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云瀑造纸厂首先要搬迁，其次必须改组，作为木棉县的龙头企业，不能以污染环境作为发展的代价，这方面好解决，可以引进一些先进的生产线和污水处理器械，保证周边生产和生活。”

　　“木棉县思想落后，必须以教育撬动整个木棉县的进步，再有就是木棉县各大机构臃肿，是时候清除一批，引进一批，1：1的干部比例足够了。”林凡侃侃而谈，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但很多从政年龄长的干部思想趋于僵化，必须引进年轻的新鲜血液来刺激，这1：1是指各大部门的年轻干部与老年干部的比例，一般是一正三副，一正一副为老年干部，其余两个则是年轻干部。

　　王允山眼前一亮，摸着颔下的花白胡须连连点头，林耀生则是一脸震惊，连连摇头，林凡的想法已经刺激到了林家的利益，谁都知道，林家的势力遍布木棉县各大乡镇，很多一二把手都是林家的人，林凡这一招直接端掉了林家的基础。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耀生并没有出言反对，反倒是笑着道：“书华也快回来了，你们两个人商量一下，我和这老东西还有一摊子恩怨没有解决。”林耀生挑衅地看了王允山一眼，“老东西，有本事就跟我到后院池塘比试钓鱼，输了的自个儿下厨去。”

　　“老不死的脾气还上来了，当年也不知道是谁钓到一半就借口跑了，输不起的话就不要找我了。”王允山哈哈一笑，离开的时候，他在林凡耳边低语道，“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老东西这边我帮你稳着，他翻不起浪来，林书华那边你自己负责。”

　　对林书华，林凡并不算陌生，在县政府大楼，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少打交道，有王允山的一力支持，林凡底气更足，林书华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暗示，在很多地方都寸土不让，不过表现得很是急迫，他迫切想要得到林凡的支持，现在的县委局势，他独木难支，今天早上，薛凯已经提名了五个常委的名额，下周一还有最后一次提名的机会，周二就正式投票决定，即使林凡持中立态度，林书华也会一败涂地，堂堂一县之长，在常委席位中只占了一个，林书华自己都没脸继续占着县长这个位置。

　　“干部配选动静太大，没有市委的明文规定，我们县级单位根本就动作不了，林副书记，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林书华觉得林凡是狮子大开口，但他没有直接否决林凡的提议。

　　“这倒是个问题。”林凡深知1：1的干部配选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他对此不抱太大希望，迎着林书华舒缓的表情，林凡话锋一转，“各乡镇政府单位趋于老化，很多干部都该动一动，尤其是各党委一把手。”林凡退而求其次。

　　“这。”林书华迟疑着，林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相比那个1：1的干部配选，后面这个提议倒不是不能接受，凝神沉思了半晌，林书华点了点头，“接连出了这么多事，也确实该换一换位置了。”

　　两人一直商量到晚饭时分，最终决定在下周一的常委会上由林书华提名三个常委人选，下周二由林书华将林凡今天的几个提议做成提案交由新常委会审议，商议初定，两人这才满意地握了握手。

　　“一切为了木棉县的明天。”林凡心中在偷笑。

　　“一切为了木棉县。”林书华面容尴尬。

　　披着星月，林凡和王允山回到木棉县城，看着老人苍老弯曲的背影，林凡心中感慨，幸得这位可敬的老人出面，否则他和林家肯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候无论是对林家、林凡还是对木棉县来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阻碍，亏了自己，兴了围观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