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脸色难看，这身板比起在成华差远了啊。”下午五点过，薛凯和林凡领着六个常委迎上了李定秋一行，杨胜和薛凯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就走到林凡身边，关切地问道。

　　“这两天没休息好，缓一阵会好点，杨叔，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在电话里，杨胜只说他今天下午会随西川日报记者下来，但以他省委党报一把手的资格，这种不大不小的事还不至于让他亲自下来。

　　“白书记亲自点名，我没办法推辞。”杨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的人听见，这让他们心思各异，不过这些人都是老狐狸，心里的真实想法很难在脸上表现出来。

　　“宏书记让我过来希望能对你的工作有所帮助，这次定秋部长也力邀我下来，林小子，步子迈大，放心地去做，有什么困难，我和定秋部长都会替你扎起。”杨胜把林凡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这家伙也别太拼命，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身体可别先垮掉了。”

　　“白书记的意思是？”林凡前期做了大量的摸查工作，谋定而后动，在今天的常委会上他之所以提出来，很大程度上是白岩宏的一通电话，白岩宏的意思很隐晦，林凡最多能猜出个三四成，要不然，他的态度不会像早上那样平和。

　　“‘该抓的抓，该撤的撤，不要怕事情闹大，省委会站在基层一边’，这是白书记在我们下来的时候特意叮嘱的，省纪委的文件上白书记也是这样批示的，他希望缠在木棉县身上的枷锁能在你们这一届被打破，再现曾经的辉煌之路。”杨胜拍着林凡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和定秋部长商量过了，宣传要注意尺度，但在事实这一原则上不能有丝毫让步，我给报社打招呼了，这一周的西川日报第二版腾出来，以木棉县为中心，发散此类事件，希望能引起某些人的警惕。”

　　“付书记。”在李定秋的引荐下，林凡走到付超面前。

　　“很不错的小伙子，我们西川省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干部，你的那些个事迹我都听了无数个版本，这次下来的时候，白书记特意叮嘱我，要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付超是今年年初才调任到西川省任纪委副书记，六个月时间，至少超过两位正厅、五位副厅级干部被他拿下，国字脸，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严肃古板的感觉，对着林凡，这位赫赫有名的黑面包公露出一丝笑意。

　　付超的话让李定秋和杨胜两人脸上露出笑意，不过薛凯表情就不怎么正常了，付超对林凡评价如此之高，他心里难免会有一丝吃味，要知道他才是县委书记，不过付超的评价让他不得不对林凡再高看一眼，这个人看似毫无背景，虽然晋升之路波折重重，但根基稳固，很少能挑出刺来。

　　林书华带着三位常委随德市下来的一位分管城乡环境综合治理的副市长前往下马乡考察。

　　下马乡，林家，一幢幢装修精美的农家小院，楼阁林立，这里就是林家，即使整个木棉县也找不出几处这样的建筑，据说花费不下千万，相比下马乡其他地方的偏僻和荒凉，林家周围果木葱葱，庭院前，溪流清澈见底，午后的阳光下微波粼粼，林家整个院落占地不下数十亩。

　　“李市长，欢迎来到下马乡考察。”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一脸笑意地迎来这位副市长一行，满头白发，身子瘦弱，但精神头十足，一双不大的眼睛中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浑浊，代之以精明和深邃，这是一个有故事有城府的老人，他是木棉县上上任县长，也是林书华爷爷，林耀生。

　　“林老亲自恭迎，李康生愧不敢当，外面风大，老爷子，借一步说话。”李康生个子不高，身材很壮，双颊是一团垒砌的白净赘肉，笑容之间抖动着，像极了菜市场倒挂的猪肚肉。

　　李康生能升任德市副市长，林耀生功不可没，别看眼前这老人年逾七旬，最高不过当了木棉县县长，但李康生却不敢托大，只有熟知这老人才知道他的能量之大，十年前德市市委书记就是折在眼前这位的手上，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曲风一到下马乡，首先就过来看望林耀生，主要目的就是试探这位的想法。

　　“人老了，比不得当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这小县城里闹腾。”林耀生在李康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向客厅走去。

　　“有你老爷子坐镇，相比没人能在木棉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撒野，老爷子就不要动气了，这次黄伟成书记特意叮嘱我，下来的时候要多听听您老的意思，他说，这里是德市，不是成华市。”李康生一字一句地转达着德市市委书记黄伟成的话。

　　德市作为仅次于成华市的西川省第二大经济体，向来和成华市不怎么对付，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一般说来，成华市作为副省级城市，市委书记都会调任省委副书记，不过政治上风云变幻，十五年前，德市连着两位市委书记抢先一步坐上了省委副书记的位置，和成华市彻底对立起来，两方各不相让，从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互相竞争，都想压对方一头，成华市有先天的优势，占据了主动权，这也造成了德市向来敌视成华市干部的现状，林凡是从高新区起家，调任木棉县县委副书记，虽然德市上下表面没说什么，但从内心深处还是在排斥，上次高新区与木棉县在白岩宏的支持下达成合作友好关系，德市一系更是对他意见重重。

　　“人老了，终究还是年轻人的天下，这些年轻人要想成长，犯错误是肯定会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该好好调教，也不能让外人给欺负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林耀生虽然退下，但他的人脉关系还在，抓准了德市上下的软肋，要知道无论是李定秋还是杨胜，两人都和成华市或多或少有关系，属于亲成华一派，他只是两个电话，就把德市一系的人给团在一起，共同对抗省委来人。

　　“在这件事上，黄书记的意思和你老一样，事情不宜闹大，事情发生在我们德市，就该由德市来处理，不过黄书记对下马乡的情况有点不满意。”李康生坐在林耀生对面，端着茶杯，说话的速度极慢，他熟知这位老人的性格，凡事先报喜后报忧。

　　“都是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后辈，我已经让他们回家反省去了，下马乡不是我林家的下马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只是向华那孩子这次犯了大错，该打，不过，年轻人难免会犯错，该给的机会还是要给的，下马乡这几年在向华这孩子的手里发展也算有声有色，我记得上次伟成下来视察的时候还专门表扬了，这人老了，总喜欢念旧，你是代表德市下来视察，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我老头子已经退下来了，你找我叙旧，我老头子没意见，不过工作上的事就不要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了。”林耀生半眯着眼睛，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只是这木棉县风雨飘摇，我们这些人也不能坐视就这么让它发展下去。”

　　李康生心中苦笑，这林耀生说话看似颠三倒四，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他可不能当真，幸亏这次下来的是自己，要是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走向这老头子的对面去，当年一门三书记是何等的显赫，被书记、总理先后接待过，在西川省大小数百个县市中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有人曾断言，这一门三书记至少会出现一个省部级高官，但就是这样的人还是栽在林耀生的手中，气死两个，*退一个，一门三书记自此沦为坊间的谈资，年轻一辈中很少有人知道。

　　林耀生的一番话也让曲风心中大定，他的意思是林家不会再搀和到下马乡环境综合治理工作中来，虽然从黄伟成口中得到了保证，但林耀生的话还是让李康生松了一口气，要是林耀生不发话，即使黄伟成亲自下来也不见得能有效果，在木棉县，林耀生是当之无愧的土皇帝，他的一句话可以让县委级别的干部退下，至于林凡，这人背景深厚，连林耀生都投鼠忌器，不敢动这个人。

　　该怎么应付来自省上的压力，这成为笼罩在德市、木棉县、林家心中最重要的一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