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驰，你去请包副市长他们过来一趟，另外，你通知下去，这份资料还不够，我要更详尽一点的，越详细越好，你去和公安的同志说一下，尽量不要惊动其他人，出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林凡已经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情绪，照理说他对官场上那一套已经见怪不乱了，但是看着手上的那份资料，林凡依旧把他平日里最喜欢的玻璃茶杯摔了个通透。

　　在王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杯，桌面上的资料凌乱地摆放着，有明显用力揉捏和舒展的痕迹，看得出来浏览这份资料的人当时的心情很复杂。

　　看着窗台前略显消瘦的身影，王驰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那一份资料带给林凡的冲击，作为德市当之无愧的一把手，林凡所面临林林总总的压力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他不仅肩负着整个德市大动作的策划和安排，还得应对自上而下的种种压力，在两者之间，这个权衡点很少有人能把握得到，但是，林凡做到了，他巧妙地把这二者融汇起来。

　　十分钟过后，毕祥云、徐辉几人携手赶到林凡的办公室，节庆过后的喜色还不曾从他们的脸上褪去，毕竟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应该好好珍惜。

　　“林书记，这个春节过得如何啊？”在坐下之后，包小平笑呵呵地说道。

　　“如果没有市里面这一摊子烂事，我相信这个春节会过得更好。”林凡慢慢地转过身子，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有些冷然，还有一丝沉重。

　　林凡的回答让包小平的笑声戛然而止，几人面面相觑，林凡的反应太过异常，几人隐隐有些不安。

　　“王驰，你去泡一壶茶过来让他们几位解解酒，顺便再把那几份资料给他们一人一份。”林凡负手而立，没有跟着几人坐下，而是踱步到办公室那幅德市地图面前，深深地凝望着。

　　林凡反常的表现让熟知他脾性的徐辉几人心中微微沉重，林凡虽然是几人中年龄最小的人，但是位置却是最高，宦海沉浮几多年，早已养成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唯一一次发火那也是在去年德市出现举国震动的嫖宿事件时指着教育局几大领导人一顿怒骂。

　　等徐辉翻看资料时，他的表情立刻就变了，里面不仅有金融商务城西川投资的违规项目，也有西川投资集团分布在德市的桥面建设的详尽资料，前者大量拆迁民用土地，大部分人拒拆，结果强拆酿成三死数十人受伤的惨剧，除此之外，西川投资更是雇用当地农民工加快项目建设，但是拖欠工资时有发生，有人把这件事捅到两院时，两院只是简单处理，连项目直接负责人都没有任何表示，更别说其他部门。

　　而后者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先是西川投资集团暗箱懆作以极低的价格拿下德市境内所有的桥梁建设工程，继而肆意改换工程地点，市建设等部门及当地政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说这些只能说是政府内部某些人存在问题，那么德市在建桥梁工程经检全部被评定为劣质工程，而西川投资集团对此毫不在意，依旧加紧工程建设，导致部分桥梁尚未投入使用之前就倒塌，造成多人伤亡，这就已经触及到徐辉的底线。

　　“这件事必须严格追究责任，他们这是要断我们的根，把我们放到群众的对立面去啊。”还没等徐辉开口，包小平已经是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书记，这个必须严肃处理，不仅我们内部存在诸多问题，连投资者都存在这样的蛀虫，这不是要建设德市，而是把德市数百万人往火坑里推。”孙正阳的表情不怎么好看，这些都是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事，而他们在事前竟然都不知道，这不得不说是他们工作上的失职。

　　“欺上瞒下，瞒而不报，行贿受贿，扰乱社会治安，阻碍德市建设，林书记，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毕祥云老成持重，这些事他并非不知道，只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东西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到，有些人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徐辉若有所思地看了毕祥云一眼，表情有些怪异，看着手上的这份滚烫的资料，再联想到林凡的表现，徐辉似有所得地点了点头。

　　“徐辉，你怎么看？”这个时候，林凡已经转过身，脚步轻缓地走到沙发前，坐下，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徐辉身上。

　　“资料不全，还有疏漏之处，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但是……”徐辉沉吟了一下，顿了顿口，继续说道，“史记有言在先，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当徐辉说这话的时候，其他两人表情还算正常，毕祥云则是目光一滞，他感觉自己呼吸有些重，口干舌燥，他端起茶杯，平时觉得清爽如饴的茶水鲜见地没有丝毫味道，他心跳如雷，直觉告诉他，林凡的目光在这个时候正落在他身上。

　　“好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林凡原本沉寂的表情在这个时候舒缓下来，他拍了拍手，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毕祥云，说道，“这次我把你们叫过来只是让你们了解一下这个事，今天的话大家出门就忘掉，谁都别提，另外，老孙的职权我看也该变动一下了，老孙在木棉县的时候对工程建设工作颇有心得，我会在明天的常委会上提一下这个事。”

　　毕祥云心神俱震，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打翻在地，惹来包小平一阵哈哈大笑。

　　“你老了。”林凡近乎漠然地说道。

　　“是啊，老了，老了。”毕祥云神色一怔，继而坦然一笑。

　　在毕祥云几人走后，林凡缓缓垂下眼帘，很快，他猛地睁开，一双目光中充满着湛湛精光，林凡摇了摇头，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有些人是人老心不老，但是有些人却是人老心亦老。

　　“林书记这是何意？”走出办公室后，包小平一头雾水，直到快要分开时，他才终于忍不住，问道。

　　“都不要论这个事了，徐辉，以后好好干，这个世界终究会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毕祥云留下这一段让人模拟两可的话就离开了，只是那背影显得有些萧瑟。

　　“哎……”孙正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毕祥云的背影他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心绪，也许从今天开始，他们这个圈子就要从新组合了。

　　“人各有志，老孙，林书记可能对那部分工作很看重，你多花点时间进去。”徐辉坦然一笑，一代新人换旧人，政治上的东西很玄奥，并非是你想避开就避得开的，身在局中，就得参照这个剧情走下去，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书记。”收拾完东西之后，王驰走过来，轻唤了一声。

　　原本闭目养神的林凡睁开双眼，眉宇间尽是挥散不去的疲倦之色，他摆了摆手，说道：“你通知一下市建设局，下午和我一起下去视察一下。”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林凡从不奢望一步登天，他的时间很充分，所以他很珍惜在德市的每一天，这些都是以后他在上一步的资本，所以他也有时间有精力和某些人玩这一场游戏。

　　几天后，林凡早早收拾了东西下班，家里来了一位他期待已久的客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