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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儿悠地驶进了东水门,东京城比以前更繁华了,南来北往的舟楫连成一片,整条汴河几乎拥塞住了!
江南的米粮、布匹、茶叶,荆襄的瓷器、漆器,南洋的珍珠、玛瑙、象牙、玳瑁,日本的硫磺、宝刀、屏风、折扇,无数的物资都通过这条汴河源源不断地输入东京。
船夫们赤着膀子,喊着号子,撑舵的,掌帆的,拉纤的,船上岸上,处处是人。
岸边的柳荫下,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卖香药的、卖幞头的、卖鞋袜的、卖珠花头面的、卖小食的、卖鱼卖肉的,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
还有在河边垂钓的、读书的、下棋的、玩耍的、放纸鸢的、处处挤满人影;
驴子背上驮着货袋、独轮车上推着各种物什,卖凉茶的摇头扇子赶虫;
收税的小吏、维护治安的衙役,骑着宝马的公子哥招摇过市,坐着香车探头出来观看街景的贵妇名媛……
看到这些,杨逸只是觉得东京城比以前更繁华了,而作为第一次踏入东京的禛子,眼睛早就看花了,嘴里不时发出毫无营养的感叹!如果杭州是天堂,那东京是什么?不知道,禛子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光清娘想家,杨逸也有些想家了,韩碧儿在年前产下一子,他至今没见过呢。
不知为什么,离家越近,那种近乡情更却的感觉越是强烈。
终于到家了!朱门大户,玉宇华庭。
一别半年,看到夫君跃马归来,连十三娘也不禁泪眼朦胧,问一声,泪一滴,点点染红妆。
反倒是杨氏了有孙儿分神,没有像往时一样唤儿声声。
杨逸进家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她又把二蛋给霸去了,韩碧儿要见儿子,也只得成天往杨氏那边跑。
“来,二蛋,让爹先瞧瞧!”
杨逸有些急不可耐,对据说长得象自己的二蛋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只能说是好奇心了,老大老二都不像他,只有老三像,二比一,少则为奇。
大厅里几个女人含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杨氏手上接过儿子,杨氏还有些不放心,嘴一唠叨个不停:“儿啊,你可要小心点,手臂要托孩子的脖子,孩子还小,这颈椎可经不得晃悠,瞧你这笨手笨脚的,这左手用来干嘛?还不快托住孩子的臀背……”
不管杨氏如何罗嗦,杨逸只顾着往二蛋脸上瞧,三四个月大的人儿,粉嘟嘟的,白里透红,那种感觉杨逸难以形容,反正就怕一碰就给碰坏了。
嗯嗯,两只眼睛黑亮有神,迎着门外射进来的光线时会轻轻眯起来,有藐视一切的的气概,像我!不错,不错,嘴巴也像,还有耳朵,也像。
这鼻子好象也差不多!
“青叶!拿镜子来!”杨大学士许久不照镜子,对自己鼻子的模样有些模糊,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才行。
他这一嗓子喊出,杨氏的一阳指立即就到,重重地点在他额头上:“你休得胡来,小孩子不能照镜子,照了镜子晚上睡觉会做恶梦哭闹。”
杨逸一脸无辜地解释道:“娘,你误会了,我让青叶拿镜子是要照我自己!”
“这好生生的,照你自己干嘛?”
“这……”杨大学士总不好说记不清自己鼻子长什么模样了,一时语塞。
十三娘、韩碧儿她们一个个不是仙女就是狐狸精,杨逸的心思岂能瞒得过她们,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掩嘴而笑。
不管了,不求全像,有进步就行。
二蛋很快被杨氏抢回去,留在杨逸手上她感觉总是提心吊胆。
这时在十三娘的鼓励下,老大铁蛋衙内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上来,他的小脑门上留着“鹁角”,所谓的鹁角,是时下小孩子最普通的一种发型,整个小脑袋剃光,就在顶前留一小块头发,若是头发长了便用丝绳扎缚起来,成一个小小的辫子。
铁蛋衙内挪着小步,好不容易走到杨逸面前,也不敢看他,身子歪歪斜斜地跪下,磕了个头脆生生地叫道:“孩儿拜见爹爹!”
才两岁多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见他虽然生分,但有规有矩,杨逸老怀大慰,将他抱起来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铁蛋衙内立即回望十三娘,小声地答道:“是娘亲教的。”
“娘亲还教了你什么?”
“三字经!娘亲说这是爹爹给我写的。”
“哈哈哈,好,你背来听听!”
十三娘含笑走上来,轻抚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柔声鼓励道:“大郎不是答应过娘,等爹爹回来就背三字经给爹爹听吗?现在爹爹回来了,你若能背出学过的句子,娘亲有奖励哦!”
“娘,是奖励葡萄酒吗?”
童儿无忌,心直口快,铁蛋衙内这一嗓子喊出来,那边抱着二蛋的杨氏顿时望了过来;
十三娘一脸窘迫,连忙气恼地训道:“大郎不许胡说,小孩子怎么能喝酒?”
“可是娘……”
十三娘恨得不揍这小子一顿,见他还要说,立即抢断道:“娘亲会给你别的奖励,但你得先把学过的三字经背完才行,快背,你爹爹等着呢!”
瞧着十三娘又是气恼,又是尴尬的样子,杨逸几乎忍不住要暴笑出来,他早就从清娘那儿得知,十三娘私下会给儿子葡萄酒喝,有一回当着杨逸的面,还豪气地声称他儿子喝半杯没事。
但这些都是背着杨氏才敢干的,现在铁蛋衙内把这事捅出来,十三娘可就惨了,肯定要被杨氏数落几天。
好哩,你掐我,这回有你好看!杨逸向她眨眨眼,满是兴灾乐祸。
好在这时铁蛋衙内已经开始背书,杨氏一时没找她算账。
大厅里,铁蛋衙内用他那清脆的童声背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
背到这儿,铁蛋衙内便背不下去了,他“子”了半天,就是接不下去,小脸憋得微红,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十三娘一眼,见十三娘盯着他,连忙把小脑袋低下去。
杨逸以前也背过三字经,这三字经虽然只有一千多字,但却包含天文地理,教育历史,伦理道德,言简意赅,生动活泼而又朗朗上口,是极佳的儿童启蒙读物。
考虑到儿子的启蒙教育问题,去年杨逸便提前将这三字经弄出来了,虽然某些地方记忆有些模糊了,但修修改改,大致走样不大,而且还加进了一些自然科学方面的内容。
儿子还不到两岁半,能连贯背出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这回杨逸没有扮严父,这么久不见,总得给儿子一个亲近的机会。
但十三娘显然不满意,或者是刚才的气未消,她绷着脸儿说道:“教过你的还有五六句呢,才一天就忘光了?”
“娘,我这就去背!”
小家伙显然有些怕娘,低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杨逸好笑的同时,也放心了,他一直担心十三娘她们对儿子过度溺爱,疏于管教。
现在看来,十三娘没让人失望,这就好,这就好啊!
“好了,今天爹爹刚回来,就放你一天假吧,记不牢的明天要补上。”
“娘,孩儿知道了。”
杨逸沐浴过后,一家人用过饭,聚在一起细说别后光景。
李湘弦梳了个惊鹄髻,这种发式形如鸟振双翼状。在汉末三国时就有,马缟在《中华古今注》中描述道:“魏宫人好画长眉,令作蛾眉、惊鹄髻。”
由于这种发髻能把女子形貌衬得更为典雅美丽,历经两晋、隋唐,至大宋东京城内仍流行这种发式。
李湘弦人本就美,惊鹄髻配上绣金紫罗衣,更是人比花娇,艳丽动人;
她上前盈盈一拜,喜色满脸地说道:“杨郎,今年正月太后下旨了,准在封丘门内建摩尼寺,宣扬光明神的教义,杨郎,太后真的下旨了!”
李湘弦神情极为激动,不顾琴操她们在场,扑进杨逸怀里,笑中带泪,一声一诉,似梦似幻。
杨逸搂住她的纤腰笑道:“仙儿,这下该相信我了吧?”
“嗯,妾身什么时候不相信杨郎了。”
“哈哈哈,你急不可耐的来告诉我这件事,是想找我募捐建寺的经费吧,那你可找错人了,本学士为官清廉,两袖清风,那点俸禄养这一大家子都不够,可没钱捐给你,你呀,应该去找韩大财主,她如今可是天下第一富婆,吐出的口沫星子都是金灿灿的……”
边上的韩碧儿一听这话,忍不住啐了他一口,笑得如狐妖降世。
李湘弦也不禁展颜轻笑,她搂着杨逸的脖子,故意嗔道:“杨郎真吝啬,家里谁都捐过了,连大咱们家大郎都把压岁钱捐了出来,就你一毛不拔,哼!吝啬鬼。”
杨逸大惊:“难怪,难怪啊!我说咱们家铁蛋衙内怎么整个脑袋光溜溜的,就剩下顶前一蕞毛了,感情是被仙儿你拔光了啊!这……这也太过分了,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不行,本官这就进宫去,让太后收回旨意,严禁摩尼教……”
不等他说完,包括性子最恬淡的琴操在内,几个女人无不笑得花枝乱颤,红霞满脸。
最是湘弦,乍嗔还笑,手儿软,腰儿酥,不断轻捶着他,这个家,有他在,才会真正舒心的畅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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