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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州西大营里,气氛极其紧张,刘老虎把尹策顶得太过难堪,即便得知嵬名阿吴十万大军来袭的消息,他依然沉喝道:“来人!先将这目无法纪的狂徒押下去行刑,以正军律,以壮军威!”
种朴连忙说道:“大人,如今十万夏军入寇,咱们理应先商议应对计策,刘武武将出身,粗鄙不文,顶撞了尹大人,过后下官一定从重处罚,况且此刻大敌当前,若是处罚军中将领,恐引起士卒不满,因而消极怠战,尹大人不如暂且饶他一回,让他带兵前去抗敌,以将功赎罪。”
余庆良与谢敬亭也一齐上去求情,尹策却不为所动。
尹焞这时插话道:“这样的莾夫,对上官如此污蔑顶撞,狂悖难驯,毫无军纪可言,让他带兵拒敌只会坏事,如今将之严惩,正好震慑三军,让大家清楚军令不可违。”
刘武桀桀笑道:“你他娘的算哪根葱?老子提刀杀党项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可惜啊!杨知州不在,不然再给你两个耳刮子,免得你在这将充什么大尾巴狼,拿根鸡毛当令箭。”
被杨逸打耳光这块伤疤再次被揭出来,尹焞脸上一时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俱全,心中羞怒怨恨愤欲狂。尹策也狂拍桌子道:“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拖下去!拖下去给本官狠狠的打。”
刘老虎摆开架势阻止扑上来的几个护卫,狂笑道:“用不着你们费神,老子自己会走!不就是五十军棍吗?尽管打!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刘老虎这种人历经无数次生死,砍敌人如砍瓜切菜,看自己的命也看得比鸿毛还轻,平时桀骜不驯,除了杨逸与章楶这种以实打实的战绩能让他屈服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鸟你。
到了校场上后,他自己把裤带一扯,然后顶着个大屁股趴下,傲然喊道:“来啊!打啊!用力点!老子身上正痒痒呢!”
校场上一大群士卒看着,刘老虎那屁股黑呼呼的,包括大腿上,到处是伤疤,箭伤、刀伤皆有,横竖交错着,每一道伤疤或许都代表一次血雨横飞的大战,观看行刑的士卒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什么样的将领带出什么样的兵,别人只是议论,刘老虎手下那些士卒却不干了,纷纷拥上来理论,尹策那些护卫还来不及行刑,就被挤到一边,校场上顿时乱糟糟的,双方怒骂着,很快就剑拔驽张。
尹策怒火中烧,走出帅帐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嘛!还不给本官通通退下,否则本官连你们一起罚!”
尹策不叫还好,一叫之下,刘老虎那几百手下纷纷嚷道:“愿随刘将军一起受罚!原随刘将军一起受罚……”
种朴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如今大敌当前,尹策没有杨逸与章楶那样的威望,却又一心想立威,出现反弹之后又根本镇不住场面,若真罚得满营伤兵,士气大损,这仗也不用打了,等着拱手把环州让给夏军吧。
不等尹策再度开口,种朴立即抢着说道:“尹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容下官去劝劝如何?”
尹策正骑虎难下,他也怕把事态弄得不可收拾,于是点头表示同意,种朴不理刘老虎手下那些闹事的士卒,解铃还需系铃人,他直接跑到刘老虎身边低声劝道:“老刘,如今大敌当前,这样闹你想过后果没有?”
刘老虎哼道:“公报私仇,狐假虎威,他娘的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鸟人。”
种朴低骂道:“看不惯你也得给我忍着,老子也看不惯,那又能怎么样?杨知州生死未仆,嵬名阿吴大军压境,环州好不容易把山上的百姓招下来,把逃亡在外的百姓招回乡,这其中费了杨知州多少心血,你再闹下去,等夏军攻进来,环州生灵涂炭,将来杨知州回来,他会饶得了你吗?你又对得起他吗?”
刘老虎不出声了,种朴对症下药,一再的把杨逸抬出来,因为他知道,只有以杨逸的名义,才可能将这头猛虎降服。
果然,刘老虎很快说道:“老种你不必说了,我刘武认罚就是,但有一条,不能罢了我刘武的兵权,我刘武哪怕是爬着,也要去和嵬名阿吴干一场。”
“放心吧,我会尽量帮你争取。”
种朴退回尹策身边,刘老虎大声喊道:“儿郎们,都给老子退下,环州大敌当前,你们留着力气去砍党项人,别在这里瞎掺和,不就是五十军棍吗?老子挨刀挨了不多少回,还怕他这五十军棍,退下,都退下!”
经刘老虎一喊,他那几百手下只得嘟嚷着退下去;这边种朴又低声劝道:“尹大人,刘武违反军纪,您要处罚我等无话可说,但如今正在用人之际,还请尹大人能从轻发落,以免军心不稳,同时让刘武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样士卒们对尹大人也必定更加信服。”
场面控制住了,尹策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存余悸的他也不再多作计较,下令对刘武行刑之后便转回帅将。
问题从新回到夏军入寇之事上,种朴先开口道:“尹大人,为今之计,只有立即增兵北线,挡住夏军攻势,同时派人向西北各路求援……”
不等种朴说完,尹策就说道:“向朝廷奏报及向各路求援,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增援北线就不必了,夏军十万大军汹汹而来,靠那些小寨堡如何抵挡得住,况且夏军此次入寇,分明是冲着环州而来的,这都是杨逸惹下的祸根,若是再把兵力分散出去,则环州如何防御十万夏军?如今只有收缩兵力,拒守大城,等待各路援军到达再行反击。”
种朴急忙分辩道:“尹大人,夏军号称十万,未必真有十万,北面多山,我军若能利用地形层层阻击,夏军未必讨得了便宜去,时间拖得久些,各路援军想必也以到达。而环州四周地势相对平坦,若是放任夏军兵临城下,对我军作战极为不利,若是固守城池不出,则夏军必定大掠各处村寨,到时环州势必元气大伤。”
尹焞以尹策幕僚的身份,再次开口道:“种将军此言大谬,夏军十万大军前来,环庆路兵马加起来不过三万,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是再处处分兵,必定处处破绽,一但挡不住西夏大军,我军步兵机动力又不及夏军骑兵,到时回援无望,则环州兵力空虚,等于是拱手相让给夏军,若是环州或庆州失守,种将军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种朴等人还想再争,尹策拍案道:“军情如火,尔等不必再争,就按本官说的去做吧,尽量收缩兵于大城,地方上坚壁清野,等夏军受阻于坚城之下,成为疲兵之时,各路援军正好到达,那时再行反击。”
“尹大人!”
“种朴,你也想违抗军令吗?”
“下官不敢!”
面对尹策的盲目指挥,种朴和谢敬亭他们开始怀念杨逸了。
而杨逸此刻,正带着康国长公主在沙漠里狂奔,从泼喜军那里缴获十来头骆驼,杨逸决定让李一忠带着大队随后,自己只带马汉卿和几个护卫利用骆驼的耐力,先将康国长公主带往地斤泽救治。
康国长公主高烧不退,滚身烫热,虽然人还能保持清醒,但就她这虚弱的体质,再拖下去后果难料,若她真的丧命在这沙漠里,那事情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杨逸,你是担心我死了,你回去被我六哥治罪是吗?若真是这样,你就不必费心了,我告诉他这不关你的事便是。”康国长公主有气无力地说着,脸上流动着一抹妖异的潮红。
杨逸怕她虚弱的身体经不起剧烈的颠簸,将她横抱在怀里,时间久了双臂就象铅灌一般,此刻全靠一口气咬牙强撑着,根本没法回答她。
康国长公主本来还在和他怄气,但见他脖子上青筋凸起,累得汗落如雨,还在咬牙坚持着,不由得心中一软,伸出自己的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这样多少能分担一点重量。
“杨逸,要是我真死了,你会难过吗?”
杨逸让她的臀部稍稍坐在骆驼背上,这样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长公主,你只是太累了,身体抵抗力下降才有些发烧,你不用担心,到了地斤泽,这种小病我很快就能把你治好。”
“我在问你,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
杨逸默然点了点头,康国长公主仍旧不依不饶:“我要你亲口回答我,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会吗?”
“会,会很难过。”
康国长公主笑了,那笑容带着无比的凄伤,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还记得吗?那次在风池你撞到我的鱼钩上,姊妹们都说我钓到了一个金龟婿,结果你不声不响的就脱钩去了,你知道吗,那时我急坏了,让人找了你半天,没找到你,我伤心的跑回皇宫,让我六哥派人去救你,当时我在想,哪怕是把风池水抽干,也要把你救上来……”
“长公主,别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闭目养神一下也好!”
“不,你让我说!我就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杨逸知道,现在康国长公主生病后,脆弱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因此他再次默然不语。
康国长公主接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杨逸,你还记得那次我让李一忠射断你的芭蕉叶吗?我真的没有拿你性命开玩笑,李一忠箭法很准的,他不会误射对你的,你相信了吗?”
“长公主别说了,我相信了!”
“可是你那时丝毫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是长公主,你却那样对我,没人敢那样对我过,呜呜......”
康国长公主再次落下泪来,样子非常的伤心,一种带着极度虚弱的伤心,杨逸不忍住看,悄悄把头别到一边去。
“现在我要死了,我一直以为我是飞尽千山暮雪,只影不知向谁去的那只孤雁,现在才知道,我原来是先死的那一只,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另一只为我投地而亡......”
“长公主,我......我不是那只投地而的雁儿,我不是什么好人。”杨逸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他不想康国长公主再这样生活在幻梦中,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吧。
康国长公主的双眸果然变得一片黯淡,眼眶边慢慢渗出了一线水痕,杨逸默默地看着,心里似乎有些话要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康国长公主呜咽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你已经有你的苏家娘子了,只是我,还没法从那只雁变成人而已......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杨逸的心轻轻抽搐了一下,咬牙说道:“长公主,你别说了,我不是那只投地而死的雁儿,我也不会让你成为先死的那只,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一定,你要相信我。”
就在这时,马汉卿在后面大喊道,“大人!大人!你快看看,那不是小白吗?”
杨逸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家的那头白狼从后面追上来了。
白狼见到了杨逸,开始大声嗥叫起来,杨逸心中诧异不已,狼的嗅觉灵敏,耐力极好,能追上自己这一点不奇怪,问题是它一向与清娘在一起,怎会追到此处呢?
难道环州的清娘她们出事了?杨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