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精良, 向来是联盟传统,我们当年就是靠着这些, 才完成了联盟的大一统……”
有人好像在他耳边说话, 那声音很熟悉,是一种低沉而缓慢的腔调,透着娓娓道来的味道。
这是谁?
“可是近年来,我总是在想, 大一统的太平盛世真的是好事吗?”
“当狮子不再捕猎的时候, 爪牙就会退化,我们知道, 军委每年要花大笔的钱,砸在那些用不到的机甲和导/弹上, 军工厂不停地往上罗列数据,不停地更新产品,然后拉着它们在纪念日的阅兵上展览, 再给记者们拿去拍照惊叹, 就好像他们真干了点正事一样, 各行各业的生产力都在过剩, 连军工也一样。”
“但是反导系统他们不搞, 军事理论他们也不研究,为什么?因为没有效能, 没有漂亮的数据, 不能拿出去展览。”
“我们生活在一个太美好的世界, 不受外界威胁。你们知道原始人吗?地球时代, 那真是个很可怕的时代,近百亿的人口,全都挤在那么一个小小的行星上,行星上有限的几个大陆被无数国家和政权瓜分,什么东方、西方、中国、美国……有成百上千种意识形态。他们一天到晚要为那点有限的资源争啊抢啊,有些人每周要工作一百多个小时,还有些人无法满足起码的生活需要,他们今天结盟,明天又背信,今天共荣友好,明天就又军备竞争,那个时候,我们的祖先每天晚上躺下,都像睡在圆枕头上,担心不怀好意的邻居们虎视眈眈,你们去历史博物馆问问他们,敢不敢把所谓‘国防武器’当模型玩?”
“可是我们呢,我们没有‘国’,所以也没有‘国防’,要我说,联盟坏就坏在你们那位杰出校友大师兄陆信手里,他把域外的海盗打得太惨了,逼得他们远离人间,成了神话里的妖怪一样,你们会在自己家里修筑陷阱,提防妖怪来袭吗?”
“哎,年轻人,我讲的这些有那么无聊吗?怎么困成这样,醒醒,我说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那位同学呢,静恒……”
“林静恒!”
对了,那是乌兰学院的军事理论史,第一堂课,院长当年请来了伍尔夫老元帅做嘉宾,在礼堂开公开课。
“理论”就算了,还“史”。林静恒作为一代任性的偏科王,当然是找个旮旯补觉,不料因为熟,他被老元帅重点关照,同学为了叫醒他,用胳膊肘重重地杵了他一下,金属制服袖章正好戳到他太阳穴,一下把他扎醒了。
林静恒的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额角的血迹已经糊住了他的视线,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正在一个生态舱里,身上的剧痛与麻痹感让他的意识只有微弱的一线——跃迁点爆炸的范围太大、来得太猝不及防,整个七八星系联军几乎全被卷了进去,巨大的能量无可抵挡地穿透了防护罩、重甲机身,一切……几乎片甲不留。
湛卢在最后关头,启动了“危机”模式,罔顾主人的一切命令,就地变形为生态舱,将林静恒卷在了里面。
“先生……”
“先生……”
林静恒想动一下,可是动不了,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胸口以下,更无法回答,只能在堪堪连着的精神网上给了湛卢一点微弱的回应。
他处在半昏迷的特殊状态里,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分不清过去和现实,然而很多事情,却仿佛忽然分明了起来。
他又想起那堂被当众点名叫醒的公开课堂。
老元帅有意刁难他,让他讲一讲对“大一统”的看法,讲得不好,这门课就不用参加考试了,直接重修。
十四岁的林静恒正在梦游,脑子里空白了半分钟,也不知道人家刚才在讲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胡说八道。
“大一统……大一统的社会弊端其实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信口开河,“比如说……比如我们和猩猩是近亲……”
课堂里哄堂大笑。
“……本来就是近亲,这有什么好笑的,一氧化二氮嗑多了吧你们?我们的基因里本来就有毁灭和死亡的冲动,把自己划入某个阵营,跟另一个阵营的人对立、甚至你死我活,这是我们的最基本生理需求之一。原始人们说的‘爱国’、‘为民族而战’既有经济原因,也是顺应人性。理论上说,对于一个政权,内外矛盾和内部矛盾是此消彼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