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
2003年12月25日,圣诞节。
北京某繁华地段的一家咖啡馆内的包厢座位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她的对面,则坐着一位神情惶恐的小女人。
她那张白皙柔美的脸蛋仍显得有些稚嫩,那双又大又亮的黑眸,在看向中年贵妇的时候,盈满了害怕,又迅速低垂下去,双手紧紧地捧着那热热的奶茶,却仍然暖不了她已经冰冷的身心。
中年贵妇拿出一张支票,移到她的面前,“这是二百万的支票,你拿了这个钱,马上给我滚出北京,走得越远越好,否则,我不介意再将你关进去,这一次进去,可就不是几天,有可能,你一辈子都出不来。”
中年贵妇语气中那浓浓的威胁,让小女人的身子颤了一下,她又想起了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又冷又饿,又怕又无助的那段黑暗的日子。
那时,她以为,她沈盈袖死定了!
她的唇畔泛起一丝苦笑,是她太傻太天真了,以为那个男人真的爱她,真的可以不顾一切的娶她,可面前这报纸头条上的联姻消息,这二百万的支票,还有那暗无天日的五天拘禁,将她所有的天真梦想,打击得支离破碎。
以他们魏家在北京城跺跺脚也要震上几震的强大势力,想要弄死她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外来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既然他都要跟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订婚了,那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魏太太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她若再留下来跟他纠缠不清,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想死,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她不想再被关小黑屋,她想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她没有清高地撕掉支票,而是轻轻地拿起了桌上的那张二百万的支票,这钱,当是他们魏家养孩子的费用吧!
沈盈袖淡淡地抬眸,看向一脸鄙夷看着她的中年贵妇,“我会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
“希望你说话算数,如果你食言,我会有一万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中年贵妇丢下这几句狠话之后,冷哼一声,便扭着腰肢,大步离开。
门外,有等着她的豪车,还有那清一色黑西装的保镖。
魏家的势力,无所不在。
沈盈袖的唇角挑起一丝讥讽,稚嫩的脸上再无刚才的惧怕,是!我沈盈袖决定了离开,就永远不再回来。
除非,你求我回来!
五年后,南方海城市。
“师傅,麻烦前面站台有下!”
随着一声娇脆地轻喊,520班车缓缓地停在公交站内,车门一开,一位烫着大波浪、身材高挑的美女急匆匆地下了车。
她穿着淡青色的连衣长裙,踩着坚定的步伐,小跑着朝着路边的一幢五层大楼走去。
那张完美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自然带笑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像黑宝石一样流光溢彩,却又温暖动人,只是此时,她的眸底隐约有些焦灼的火光在闪动。
当她的身影一出现在大楼门口时,值班门卫李建平马上为她打开了电子门,“沈小姐,您可来了,邱司机已经在办公室等您好一会了。”
沈盈袖回他一笑,“是吗?我这不是一接到陈总的电话,就马上过来了,就是一大早,不好拦车,不说了,我得赶紧收拾收拾,呆会还要赶去海关呢。”
“那您赶紧去忙吧!”
“嗯,谢了!”
沈盈袖其实并不算大,她今年25岁,所任职的公司是一家外资服装加工企业,她却在这五年内,因为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现,从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文员,一直连升上物流部主管的重要位置,由她负责监一控整个工厂大小环节的物流、以及相关政府外交的应酬活动。
她一直工作得战战兢兢,争取以最好的表现,来回报那个对她有“再造之恩”的老板娘慧姐。
当年,她拿了那二百万的支票离开了北京,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作为有着雄厚背景的魏家女主人,打发人竟然用的是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她身怀有孕,不敢回家,便想到了来海城投靠自己的发小朱丹,结果在火车站,被人洗劫一空。
万念俱灰的她,跑到了最近的博洋大厦,想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干脆地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还记得,站在几十层的高楼上空,那种寒风飕飕的透骨寒气,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她跨上栏杆的那一刻,慧姐出现了。
如果当时不是慧姐的劝告和援手,她沈盈袖,也许真的已经死了。
人总是这样,从鬼门关转了一回,就会勇气倍增,想想,连死都不怕了,她还怕什么。
慧姐在知道了她的事以后,给了她一份稳定的工作,沈盈袖自觉无以为报,所以,她工作加倍努力,将每一项工作都完成得让人无可挑剔,也因此赢得了公司上下主管和同仁的一致尊重和认可。
之后,慧姐让她休了半年的带薪产假,私下里还借给她二万块钱,让她安心生孩子,再回来公司上班。
所以,对慧姐这样的好人,沈盈袖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以死相报。
盈袖虽已是高管,但她的身上没有公司高管那种高高在上的严肃和高傲,她平易近人,那张漂亮的瓜子脸上,总是洋溢着让人倍感亲切的笑容,明媚的大眼一笑便像两弯初月,眉眼弯弯,仿佛只要看着她的笑脸,你的心自然而然就会跟着亮起来。
只是,掩藏在笑脸的背后,究竟有多少心伤,却只有她知道。
进了办公室,盈袖没有多作停留,迅速打开电脑,调出海关合同和今天凌晨那部货柜车的报关资料,核对过后,又打印了二份,带齐报关专用章以及公司公章,喊上邱司机,迅速朝着海城海关赶了过去。
海城海关是海城陆路运输的一线口岸,一般车辆过境时,会由电子监一控仪器掌控车辆货物报关情况,除了有些必要的稽查,一般车辆通关的时候,会不定时地进行抽查。
而盈袖公司的这部货柜车,就是在进关时被抽查中的。
她已经迅速核查过了香港那边提供的各项数据和单证,以及她们这边的报关数据,完全没有漏洞,不知道陈总口中所说的,车上查到的违禁品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车上,盈袖便开始拨打司机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这让她的心中更是焦急。
一个公司的报关主管,不仅需要良好的沟通能力,更需要冷静和负责,不止要对公司负责,更要肩负起履行国家各种法例条款的重大责任,一旦公司在海关有任何偷、逃、漏的事件发生,首当其冲的便是公司负责人和报关员。
所以,她工作的时候一向很小心谨慎。
急匆匆地赶到海关的物流科,报上了公司的名字,盈袖便被关员请进了办公室,带到了科长的面前。
那位科长盈袖认识,是个湖南人,四十多岁,叫付增富,之前托一个熟人的福,曾因为海关的麻烦事和他打过交道,有过几面之缘。
付科长一见到盈袖,那张板着的脸也柔和了些许。
盈袖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在这大办公室里,没有谁敢主动拉关系,就算谁都知道是那么一回事,但谁也不会蠢到把自己暗地里的污浊事摆上这台面来谈。
盈袖不是第一次跟海关的人打交道,自然知道深浅,所以,这招呼也自是客气而恭敬的,“付科长,您好!我是博洋服装公司的报关员沈盈袖。”
付增富朝她点了点头,用平时那种很欠揍的语气,傲然地看着她,“你就是博洋的报关员?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公司今天通关的车辆内装有违禁品?”
呃?沈盈袖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是什么违禁品?”
“是一台不允许进口的仪器。”付增科虽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仪器,但盈袖从他的眉眼之间的凝重来看,这仪器肯定不一般。
“我们公司最近没有进设备的计划啊!而且,我们这一批进的全是原产台湾的布料。”
沈盈袖一边解释,一边从自己的大公文包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资料,“付科长,您看一下,这是我们香港公司传过来的发一票清单和合同资料,请您过目。至于车上有违禁品的事,这事我和公司领导完全不知道,这回帮我们运输货物的那司机也找不到,您看,这该怎么处理才好?”
付增科懒懒地接过,懒懒地看了一眼,随即一堆资料拿起,站了起身,“你跟我到办公楼那边去,找关长亲自解释。”
沈盈袖的小脸蛋马上垮了下来,“不是吧?还要找关长?付科长,您看看,能不能在您这边就解决了?”
正常情况下,在科长这边就能搞定的事,就是小事,若要惊动关长大驾的事,那肯定是非同小可。
而这个付科长又不直说是什么事,沈盈袖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地跟在这付科长的身后,感觉有一种凌迟处死前的那种煎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