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齐府公子来访。”
柳卿眉眼一挑,终于还是来了,从那天的主动示好她便知道,这位齐府公子会登门拜访,不然那番卖好便白搭了。
“请至前厅,我换身衣服就来。”
“喏。”
天气太热,柳卿今儿个都还没出无尘居,穿着上就更随意了些,不过这样出去见人显然是不行的。
全婶边给公子着衣边轻声提醒,“公子,这明里暗里的人不少,虽然都是家族的人,但总归是男女有别,您还是注意着点。”
“全婶,我全身上下也没露哪儿,就是稍微宽松点,没事的。”要是在后世,这时候穿一身吊带短裤该多清凉,她已经很自律的尽量把自己包严实了。
可是您没有束胸啊,就您那尺寸不论宽松与否都遮不住……全婶咬住下唇,免得自己说出冒犯的话来,算了,还是她平时多看着点吧,这么热的天再整天束上那束胸布,确实是难受了点。
前厅中,等候的两人都有些坐立难安,第一次入柳府,出乎他们意料的顺利,门房收了他们的拜贴便直接请进来了,很明显有被交待过,齐家业暗暗感激柳卿说话算话。
“家业,你不该带我来的。”另一个穿着上和齐家业有着差别的男人轻声责备,两人关系向来亲近,知道表弟是为他好,可是,这柳府实在不是现在的他该来的,这京城中不知道多少人欲进其门而不得法,他以为表弟递上拜贴后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被拒绝,没想到还真进来了。
齐家业看出了表哥的局促,身在世家他哪能不知道表哥在想什么,心慢慢的安定下来,安抚道:“表哥,柳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据我所知,他很爱才,不会给你脸色看的,你不要多想,咱们不一定非得求他什么,就只当是个简单的拜访就行了。”
“好吧,我尽量不给你丢脸。”
“什么给我丢脸,你都给我长尽脸面了。”明知道表哥是自我解嘲,齐家业还是忍不住得意,这次科考世家中挣得了名次的一共也不过四人,他表哥就是其中一个,现在表哥虽然是庶子,但是在家族里已经没人再敢欺负了,这样,他娘也就能少担点心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不再说话,齐齐起身看向门口,柳卿跨过门槛,笑意盈盈的道歉,“抱歉,齐兄,等久了吧,换了身衣服才出来见客。”
“没有等多久,柳兄,这是我表兄范志然,表哥,这是柳卿柳希及。”
范志然有些紧张的拱手行礼,柳卿这名听得太多了,见面却还是第一次,“见过柳公子。”
“不用这么拘束,随意坐吧。”
分宾主落坐,柳卿看了下仍有些局促难安的范志然一眼,笑问齐家业,“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参加了科考还中了二甲的表兄?”
“对,柳兄你知不知道整个京城世家中,只有四个人得了名次,我表哥就是其中之一,厉害吧。”
一脸骄傲的齐家业像个急于炫耀的孩子,让柳卿看得莞尔,范志然则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呵斥道:“家业,别瞎说。”
“我说的是事实,哪里是瞎说。”齐家业驳了句嘴,看柳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才转了话题,“柳兄今天不忙?我还以为应该有不少人登门拜访,所以都没敢早点来。”
柳卿抚了抚自己宽大的袖子,让它们垂得更加自然,话回得有些漫不经心,“我一不是他们的考官,又不是他们的授业恩师,为什么要登我这门?啊,有一个,来找我麻烦的,读书读傻了,被人三言两语挑唆了来质问我,真是不知所谓。”
两表兄弟面面相觑,还真有这样的人?是外地来的吧,京城中人哪有这种蠢人。
“后面有人在挑事?”
到底是世家中出来的,能很快看出来,柳卿大方的点头,没有隐瞒,“恩,是哪家我也查清楚了,齐兄,你说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太好说话了,所以才总会有人相欺?”
齐家业把他所了解的柳卿细细的想了一遭,表现得还真是挺无害的,就算有人招惹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平日里说他足不出户都不过份,红粉场中也不见他,感觉是个挺干净挺老实的人。
但是这两词明显又和他不搭边,就笑得那莫测高深的模样,哪里干净了,哪里老实了?
齐家业回答得很实诚,“柳兄,我只能说你表现得太好人了。”
柳卿点头,“记住了,以后我不会留情的,唔,现在这个就不要放过,还真当我是没爪子的病猫呢!”
齐家业低头喝茶,他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反正他齐家没打算和柳家没敌,好歹也落不到他头上来,无事无事。
柳卿看向范志然,对这种老实的读书人,她一直都挺喜欢的,“皇上已经下旨赐宴了吧,是什么时候?”
范志然在位置上微微俯身,“是,在三天后。”
“唔,也差不多,皇上等不及要重用你们了,范兄想留在京城还是去外面为官?”
范志然有些惶然,这个问题父亲也说起过,真的就是说起,不是问起,没有他发表意见的余地,直接就帮他做了决定,眼中闪过涩意,低声回道:“应该是留京。”
就算是庶子,一旦能得用,家族也是不会放过的,柳卿非常明白这点,这范志然显然就被家族牢牢的套住了,心性不够狠辣坚定的人,最终也只能为家族服务。
“留京也没什么不好,出去外头看着像是脱离了家族的掌控,但是外头现在局面不好压制,皇帝又急于收权,一个不好便自身难保,在京城中就算万千的拘束,至少要操心的事还是要少一些,既是留京,你安心呆着就是,多学多看,等自己有了可以和家族对话的权力,家族才不能再把你等闲视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范兄说呢?”
范志然眼中光芒连闪,他听得明白柳卿这话里的意思,家业带他来这里,无非也就是希望能得柳卿提点几句,没想到目的这么容易便达成了。
家族的束缚他不是不想争破,只是,何其艰难,母亲一日还是他母亲,他还离不了那个地方,除非,他能更出息些,出息到家族不敢再轻视他。
“柳公子说的极是,志然受教了。”
人家的家务事,原本就没她多嘴的余地,她最多也只能说这么几句而已,若是他能听进去那是最好,也没驳了齐家业的面子,若是他依然还是懵懵懂懂,她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齐家业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这表哥看似软和,其实性子极傲,不然也不会去参加科考,为自己谋出路,可是他又极孝顺,绝不会丢下小姨不顾,所以,他还是只能被那个家族死死拖住。
今天终究还是来对了,有柳卿这番话劝导,表兄能明白过来的,只要他够强了,家族再有什么事也只能和他商量着来,而不是想如何便如何,表哥能达成目的的。
能在科考中博个名次,范志然谈吐自然不凡,柳卿引导着把他带进话题里面来,就连学问不怎么样的齐家业也觉得相谈甚欢,丝毫没觉得时间的流逝,直到无意间憋了眼漏斗,才惊觉已经这时辰了。
“柳兄,今天打扰你太长时间了,真是奇怪,既没美女,又无美酒,光喝茶居然也觉得高兴,哈哈哈。”
柳卿挑起眼角看他,“齐兄这意思是在怪我怠慢了?美女确实没有,有也是我自个儿的,美酒嘛,倒是可以满足你,阿未,去叫小米准备一些好酒,一会让两位公子带走。”
“喏,奴这就去。”
说起小米,就想起了他那一茬事,府里已经在做设宴的准备了,只是美女还没有踪影,也不知道阙子墨到底找到没有,“齐兄,不久后我府里会有一场宴会,提前透个信给你,请携美同来,至于范兄,你要是愿意来,我自然会送贴子到府上,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来,不管什么地方,总有些自认高人一等的人。”
范志然笑,当了这么多年庶子,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柳兄放心,我不会自找难堪的。”
“再过得二十年,这嫡庶之间哪还有这么大差距,再过得四十年,嫡子也得凭真本事才能掌家,齐兄,别瞪我,好好教你儿子,别跟你似的,什么都学个稀松,唯有吃喝玩乐学得精通。”
“只会吃喝玩乐照样当家,我们这一辈真正有本事的还有几个,凑一堆就是些荤事,等真正当家了,身边也有帮手,哪用事事都管。”齐家心里明白不是这么回事,也打算以后自家小子要好好教育,可是嘴里还是一样的不服软。
柳卿也不管他有几分底气说这话,哼哼两声,话都懒得接。
“公子,准备好了。”小米进来禀报,那红红的鼻头让柳卿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偷喝酒了。
“唔,放到两位公子车上去吧。”
“喏。”
柳卿斜眼看了下齐家业,“怎么样,美酒可是奉上了,下次我设宴时别只顾着喝酒看美人,机灵点给我接话。”
“哈哈哈,就知道你是有目的的,要是我没记错,你这府里可是一次都没有宴请过,这次突然宴客,说没有目的都没人信。”
“确实是,本公子我看中别人的一房姬妾了,打算来个以美易美,就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齐家业来了兴致,扫了眼他身后一直安静侍候的人,“以美易美?哪个?你府里的红玉?京城中的美姬艳妾哪个还及得上红玉?能让你柳公子看中。”
“红玉?”柳卿回头,抓过红玉的手在掌心把玩,“我家红玉可不送人,她是要一直陪着我的,这京城中的美人加起来也比不过我家红玉。”
“难不成你府里还藏了美人?柳兄,都说你在府里是潜心做学问,这美人要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你府里,到时候只怕没什么好听话。”
柳卿笑,满不在乎的,“我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已经传得再难听不过了,那我就自己败了自己名声得了,要这么个名声干什么用,红玉,公子我今儿个想喝粥,再拌两个你拿手的凉菜。”
红玉福了福身,笑容温柔,“喏,红玉这就去准备。”
齐家业和范志然打量着这个仿佛洗尽了铅华的女人,没有艳丽的妆容,华丽的服饰相衬,眼角眉梢的风情也收敛殆尽,但是那种美依旧少见,比之以前更多了几分清新,这柳卿还真是让她改头换面了,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该放在心里。
“那我就静等美人出现了,哎,看过红玉,我怎么觉得自己那几房姬妾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呢?趁着还有时间,得再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找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
柳卿嗤笑,“记得早点起,不然起晚了就被别人捡走了。”
范志然忍笑,也加入调笑的行列,“还要注意身体,别美人在怀却有心无力。”
齐家业哑然,盯着范志然的眼睛只差没突出来了,“表哥,怎么只来了柳兄这里半天你就变坏了,以前你可不会说这话。”
“不说不代表不会。”出身世家,什么话没听过,什么事会不懂,他只是习惯了隐忍罢了,刚才会冲口而出,也是因为这是在柳府,这个让他非常放松的地方。
不说柳卿的态度一直极好,就是那些个使女侍从也都显得份外不同,他们的注意力一直在他们的主子身上,说到高兴时他们会一起跟着笑,有人在他们主子手里吃了亏时,他们便是一脸的与有荣蔫,这是一群把忠心完全交付了的人,在他们眼里,只有他们主子的存在,因他们主子的喜而喜,怒而怒。
世家都训练有忠于家族的死士,但是那种被迫的交付忠心,又哪里有这柳府的人鲜活,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鲜活的,哪怕他们只是个奴婢。
“时辰不早了,家业,我们该回了。”
齐家业起身,动了动脖子,“柳兄这里舒服得让我都不想回去了。”
“我不会邀请你住下的。”柳卿随着起身,笑语道。
“本公子家里也舒服,嘁,走了,表哥。”
范志然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今日受益菲浅,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什么都没做,全靠你自己,只是这官场中该退时退一步无妨,但是该争取时,也不能一味的退让,不要失了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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