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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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太的哭念声又尖又细,路过的人便好奇的驻足,没一会儿,坟场外围便聚拢了不少人。
这会儿赵玉兰和林宝河明白老头老太太这是闹哪一出了,他们以这种方式把真相告诉大家,根本就是想要把舆论的压力导到他们的身上。
如果他们还是以前的赵玉兰和林宝河,老头老太的这一套大概是不管用的,可现在,他们已经是村人心目中被羡慕的幸运儿,那么,大家看向他们的目光,自然也就不同了。
果不其然,人群中有人开始向着林老头林老太太说话,觉得他们自己有三个孩子的情况下,再把林宝河养大娶上媳妇,确实是挺不容易的。
就算那对夫妻当时留下了点财物,又能顶什么用?那么苦的年代,谁家多张嘴都受不住啊。
“宝河,玉兰,快扶你爹娘起来吧,他们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大年纪了,哎!”
“是啊,一大把年纪了,跑这儿来又跪又哭的,万一伤了身子,你可真就对不住他们对你的一番心意了。”
“宝河,别怪他们,手指头还不一样长呢,四个孩子哪能待程就一样了?”
“不管是谁,都很难对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亲近,这有骨血连着呢。”
“就是,要是他们当时把你扔了,你可不早就没命了?多念点好,就没有怨了。”
“唉,作孽啊,这么大年纪了,唉!”
“……”
当舆论的导向一点点全倾到自己这边的时候,耷拉着脑袋的林老头和林老太太,眸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们就知道,这样做一定会成功。悄悄瞄一眼,木呆呆站一边的林宝河和赵玉兰,老两口表演的就更卖力了。
罗刚顺和胖婶得了消息跑过来的时候,坟场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满满当当的人。
挤进人群,就见林老头林老太太对着小土堆又哭又嚎又磕头,而林宝河和赵玉兰,则完全是蒙了的样子。
是啊,这种无耻,一般人不被整蒙了才怪呢。
要不是他们两口子知道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没准也会觉得林宝河和赵玉兰心有些硬,日子过好了,就把曾经的恩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不管林家老两口待他们怎么样,无法否决的就是,他的确是林家老两口养大的。
这当中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那就是林宝河亲爹亲娘留下的财物不能说出来,只要这个不说出来,。几乎没人不误会。
要是说出来了,林宝河和赵玉兰以后就别想再在大林村待了。当然,包括初夏的姥姥小林村,也待不得了。
倒不是怕大家抢或者惦记才不敢说,而是,说出来了,就必须上交,以林宝河的性子,哪会舍得把亲爹娘唯一的遗物给咬了?
林老头和林老太太敢闹,正是因为看明白了林宝河的轴,也看明白了赵玉兰的顺!
而他们,现在似乎也没法为林宝河两口子解释,事情,就这么陷入了僵局,俩人能做的,就是站到了林宝河和赵玉兰的身边。
杨爱华也站在人群外,现在这样的场景,倒是让她先前的决定又出现了动摇,她承认,她是个自私的母亲,为了孩子,她只能选择对她有利的那一方。
“你们别在这儿猫哭耗子!”林宝河突然的大吼,把林老头和林老太太都给惊着了,俩人不约而同的止了声。
“说了那么多,我只想问你们一句,我爹娘的坟,这么些年,为什么你们不来添一把土?
他们是为了救你们的儿子才去世的,不管救上来了还是没救上来,你都不能否认他们是为你们而死的事实!
说什么怕我知道会和你们不亲,如果有心,偷着来添锨土也是可以的吧?可是,你们做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来添土?”林老爷子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每年他们忌日的时候,我和你娘都会来给他们烧烧纸,上上坟。
我们也想着把坟给他们圆了,可是,我们敢吗?要是让外人看到了,会怎么想?当年报案的是我和你娘,我们从来就不是那种对谁都热心的人,要是真就那么热心,你说谁会信?”
要是初夏在,肯定会说一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赵玉兰急的脸通红,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她和林宝河都低估了林家老两口的无耻,他们就是看明白了她和林宝河都是要脸面的人,才故意用这种办法,当着大家的面儿激他们。
如果他们以后不管林家的事儿,就要一直背着忘恩负义的名声,要是他们管,这老两口可不就正好如意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林宝娟挤了进来。
“爹,娘,别逼二哥二嫂了。”林宝娟上前拉老两口。
“你给我滚开!”林老太太一把甩开她,“我没有你这么吃里扒外的闺女,我对条狗好,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你呢?”
“娘,咱们现在是在叔叔婶婶的坟前。”林宝娟说着往天上指了指,林老太太张开的嘴巴便立时闭上了。
“爹,娘,你们回去吧,二哥二嫂要给叔叔婶婶上坟,总这样冲撞,不好。”林宝娟强行拉着林老太太和林老头往外走。
没一会儿,围拢的人群便散的干干净净。
罗刚顺和胖婶蹲在坟前和林宝河赵玉兰一起,摆好碗筷,烧纸,跪下,磕头……
要结束的时候,大刚爷爷和陈建新也来了,还有几个和林宝河夫妇关系要好的村民,也都一起赶了过来,他们是得了消息,特意过来给林宝河撑腰的。
“叔!”看到大刚爷爷的一刹那,林宝河立地崩溃了,像个孩子一样哭倒在坟前,“他们到底要怎么样才甘心?他们在我爹我娘的坟前,说些那样的话,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们昧着良心这么些年,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来和我理论,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的给我下套儿?
初夏是我的命根子啊,谁要是敢欺负初夏,我就杀了他!不管是谁,都不能欺负初夏……”
一直到回到家,林宝河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赵玉兰看得害怕,就和胖婶商量,会不会是上坟的时候冲撞着什么了,要不要找懂行的人,给处理一下?
这时候,打击封建迷信是很厉害的,要不是看林宝河的情况实在不对,赵玉兰也不敢生出这种心思。
胖婶对这个多多少少也信一些,看看林宝河的表情,就觉得还真像是给迷了心魂,就道:“我娘家村的刘婶挺灵的,我去请她吧,就是知道她在不在家。”
以前每个村都有这种人,后来大部分都给斗死了,剩下凤毛麟角的几个,一般还都挺忙活。
“我没事儿……”林宝河幽幽的叹一声,坐了起来,“我就是想不通罢了,处了这么些年,不是亲人,也不应该是仇人吧?”
罗刚顺从外面进来,脸色铁青。
“怎么了?”胖婶就问他。
“太不像话了!”罗刚顺冷哼一声,又摆摆手,“我没事儿,宝河,你好点儿了吧?对了,你这事儿还没和你岳父岳母说,要不,现在去找他们把这事儿说叨说叨,让他们帮着出出主意?”
“你看他这个样子能动吗?”胖婶白一眼罗刚顺,“净出馊主意,你去吧,你骑车子去小林村,把宝河的事儿和亲家那边说说,让他们帮着出出主意。”
“也行。”罗刚顺就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林宝河的腿其实一直还没好利索,今天在坟前跪了那么长时间,又伤心太过,这会儿就全身难受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强撑着想坐起来,却是胳膊一软,一下子跌了回去。
赵玉兰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宝河,你还有我还有初夏呢,你可别傻想,要是你有点儿什么事,我和初夏怎么办?”
“我没事儿。”林宝河虚弱的看着她笑笑,“我可能就是受了点凉,没事儿,我睡一觉就好了,等我好了,再去给岳父岳母赔不是。”
“你呀,先养好身子吧,别惦着些有的没的了。”赵玉兰上炕把被子抻开,帮他盖严实了,看向胖婶,“茶香,你坐会儿,我去给他熬点姜汤。”
“我家里还发着面呢,先回去看看,晚上你们去我家吃饭,我包白菜馅的大包子吃。”胖婶边说边往外走,在门口,遇到了行色匆匆的林宝娟,就一把扯住对方,“那老两口怎么样了?没难为你吧?”
林宝娟就苦笑:“他们什么脾气您也知道,哪能对我有好声气?以前对我好,那是因为怕我说出实情,现在还有什么装的必要?
和我算帐了,让我把这些年得的好处还给他们,说我欠他们的养育钱,要是不给他们,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了。”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爹娘?”胖婶摇摇头,“进去看看吧,你哥身子有些不好,你嫂子正给他熬姜汤呢。”
林宝娟进屋的时候,林宝河已经睡着了,她伸手一试,急的大喊:“嫂子,嫂子,我哥额头这么烫!”
赵玉兰慌慌张张的进屋,伸手一试,可不是,林宝河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急的赶紧往外跑:“宝娟,看着你哥,我找赵医生去。”
40.5℃。
体温计上的数字惊的赵医生瞬间瞪大了眼睛。
“玉兰,我给宝河推个小针,赶紧送他去县上的医院,烧到这么厉害,可不敢在家里死等,万一烧坏了脑子,就麻烦了。”
恰好这时候罗刚顺带着赵玉山回来了,听赵医生这么一说,赶紧套了牛车拉着林宝河先去红旗公社,让赵玉兰去找二姨夫张国军借公社里的吉普车送林宝河去县医院。
当然,直接把张国军也借了,要不然没人会开车。
当晚,林宝河住到了县医院,急性肺炎。据医生说,要是再晚上二个小时,就危险了。
虽然这个危险会到什么程度没有具体的说,但是大家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赵玉兰拦着林宝娟和胖婶的手,唇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程中,罗刚顺已经把林宝河身世的事儿,也向张国军讲述了一遍,对方听直唏嘘,说难怪一直听妻子说,小妹的公婆不靠谱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半夜二点二十分左右,林宝河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赵玉兰赶紧拿体温计一量,40℃,比来的时候退了0.5℃。(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