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o章清王朝的末路
北京今年的冬天,对于满清皇族的人来说,似乎特别地寒冷。规模宏大的紫禁城建筑群,来凛冽的寒风中,显得十分冷清,外面往来执勤的皇宫shì卫和太监,明显地比平时少了许多,就是这些人也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不时呵一口热气,暖和暖和被冻僵了的双手。
紫禁城内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雍正御笔亲书的“中正仁和”匾额下,隆裕皇太后抱着六岁的xiao皇帝溥仪,正在凄凄惶惶地接见王公大臣。屋子里面的炉火虽然烧得很旺,但是溥仪的xiao脸上依然红得通透。
隆裕皇太后身上披着厚厚的衣服,但还是觉得冰冷。她十分怀念两年前她的寝宫安装的那台电暖炉,那是总管太监xiao德张传她的懿旨,令西苑电灯公所,向天津的西门子洋行定购的,取暖效果非常之好,唯一不如意的是耗电量太过惊人,每月所用电费即达到168o两。供暖时,各个宫殿的电灯必须轮流开闭,同时还得配以一台起到辅助作用的电机,电暖炉才能正常工作。可是,去年民党闹事以来,宫里用度十分紧张,入冬之后至今,隆裕皇太后寝宫的这台取暖机,都还没有开工过。
不过,此刻,隆裕皇太后感觉挠心的,另有其事。
连日以来,甘肃、新疆,接连递到警报,甘肃总督长庚,伊犁将军志锐,均被革命军杀死,紧接着是门g古活佛、西藏喇嘛,也宣布独立,把清廷简放的驻守大臣,一律驱逐出境。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南方的民党,不但成立了中央政fǔ,还摩拳擦掌,信誓旦旦地宣布北伐,要用武力彻底推翻清室。这个局面,袁总理也都束手,隆裕心中凉飕飕的,好在袁总理又道:若皇太后果俯顺舆情,许改国体,那革命军也有天良,岂竟不知感jī,不予优待条件?就是百世以后,也说皇太后皇上为国为民,不sī天下。
隆裕一时想着总教我母子得全,皇族无恙,我也不能顾及列祖列宗了;一时又觉着祖宗的基业,不能就这样葬送。彷徨无计之下,只好召集皇室宗亲,商量对策。
“太后,改国体也是没法子的事。”庆亲王奕劻皱眉苦脸地说道,“如今全国大势,倾向共和,民军势力,日甚一日,少说也有一两百万众,怎么可能抵敌?前些日子,那革命党的领孙文回国,携带了数千万美金的巨款,并偕同西洋水陆兵官数十员,兵舰数十艘,声势煊赫得不得了。现在南京政fǔ,已经组织完备,连外人统已赞成。而朝廷饷械皆已告绌,试思战祸再延,度支如何?军械如何?统是没有把握。前数日议借外款,外人又无一答应,倘或兵临城下,那可如何得了?”
“喔……”隆裕倒吸一口冷气,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她可不知道奕劻所说,都是袁世凯用来恫吓老庆的捏造之辞。孙公一文不名,南京城内差不多已是路人皆知,隆裕不知也;袁氏“饷械俱缺”,全国或有许多人不知,隆裕则知之甚深也,她母子的sī房钱(内帑),都已经hua了个个干干净净,再打下去,军费真不知道该从哪里措手?
总管内务府大臣世续也苦着脸附和庆亲王道:“事已至此,的确没有别的法子,改革国体,还能争取到优待条件。至于该如何办,唯请太后定夺。”
“太后,不可听他们胡说!哼,庆亲王和世太保都老糊涂了,祖宗基业,岂能白白送出?”这一下,惹恼了班列中的良弼,他tǐng身出来,jī愤地反对。
这些日子,眼看着袁世凯,是绝对不可能继续尽心尽力扶植朝廷的了,良弼与载涛、载洵、载泽、溥伟、善耆、铁良、毓朗等人一合计,秘密成立了宗社党,誓死捍卫君主政体,反对共和。
xiao恭亲王溥伟也跳了出来,高声嚷道:“太后,皇叔(载沣)起复袁世凯已是大错,岂容一错再错?我们祖先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是赠给友邦,也绝不能送给汉人!有我溥伟在一日,大清帝国就不会灭亡!请太后下旨,罢免那不忠不义的袁老贼,由咱们自己人组阁,整军经武,与南方革命党决一死战!”
“恳请太后允准!”载涛、载洵、载泽、善耆、铁良、毓朗等人,就如事先演练过似的,同声喊道。他们已经商议好了,斥退袁世凯之后,以毓朗、载泽出面组阁,铁良出任清军总司令,然后组织大军与南方革命军决一死战,成则清王朝的铁桶江山还能延续,就是失败,也可以逃往关外,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搞“满门g独立”。日本关东军的特务,早就与溥伟牵上了线。有这两手准备,他们心中笃定得很,唯一可虑的是太后未必放心把权力jiao给他们。
果然,面对他们齐声请战的呼声,隆裕虽有些惊慌,踌躇了一下,但依然否决道:“袁总理公忠体国,不得1uan说什么罢免的昏话。再者就依了你们,现在饷械皆绌,你们有能有什么办法?”隆裕虽然生长深宫,却也不完全糊涂,知道这一帮子粗莽少年,多数早就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空说大话,济不得实用,要保全自家母子xìng命,还是得依靠袁宫保。
“太后,要筹集军费还不容易?”溥伟大声叫道,“京城里面的各家王公大臣,哪个不是富可敌国,腰缠千万?到了这等时候,也该到了他们毁家纾难的时候了,只要大清朝还在,将来少不了他们的富贵!请太后下旨,着王公们各捐款若干,几千万的军费,一夕之间就可筹集。”
溥伟可不知道他的这一番话,可就jī起了众怒,本来嘛,富贵是人人之所yù也,但为了将来的富贵,必须付出现在“毁家”的代价,那就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了。
“哼,决战?一旦战败,民军兵临城下,两宫如何保全?若果到了那等地步,上如何对皇太后?下如何对国民?”庆亲王极为窝火,要说银子吗,他家还真的不缺,仅仅在外国银行,他就存了数千万元,家中其他珠宝什么的,更是不知凡几。若国体顺利变更,老友袁世凯做了总统,他还是面团团富家翁,可一旦与民军开战失败了,他的一切就要打水漂,何去何从,还需要选择吗?
其他王公的心理,也都大体如此,纷纷出言责备溥伟鲁莽灭裂,要置两宫于险地,到底是何居心?
原来,光绪生前,确定继承人的时候,有“立长”、“立幼”的争执,溥伟曾是溥仪皇位的主要竞争对手,只是慈禧一力主张立年幼的溥仪,其他人再怎么反对也无效。但有此一段故事,溥伟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这个时候被人斥为居心叵测,以溥伟的狂妄,也不敢再高声吆喝了。
载涛、良弼等人为溥伟辩护,多数王公大臣则在那里数落他们,隆裕也没想到御前会议,竟然演变成这个样子。哎。一班少年人无用,老朽也统是无用,要维护我母子周全,还是只得仰赖袁宫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