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张麟只好神情颓丧地退回到牌坊后面的昆池苑,蛰伏于一堆由奇形怪状的太湖石垒起来的假山之后,等那些禁卫换了班后再试。
他已经摸清楚,萃阳宫的守卫一般隔两个时辰就会换一次班,提象门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隐伏了没多少时间,有两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张麟的视线中,从前殿悠然走来,穿过提象门,进入昆池苑,经由青松翠柏夹持的甬道,款款行来。
一人身穿琥珀色曳地长裙,头顶堕马髻,佩戴着亮闪闪的金钿玉纂,貌似一位极其尊贵的贵妇,身材丰腴,面色白皙,年过半百,只看了一眼,张麟就认出来了,这贵妇不是别人,正是将他送进宫的罪魁祸首----老妖婆安定公主。
走在安定公主身后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穿翠绿色襦服长裙,腰节掩胸,腋下用绸带扎系,头上顶着孔雀开屏髻,肤色雪白,面庞秀丽,双手搭在腰间,连行走时都恭谨有礼。她步态高雅,容颜殊丽,眉峰之间隐隐透露出一股英气,谁若是看到她的容颜,哪怕只一眼,也会一见倾情,终生难忘。
在这美丽女子出现的一霎那,几乎分布在昆池苑所有节点的禁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射到她身上,此刻的她仿佛成了昆池苑的一抹瑰丽风景。
安定公主和那美貌女子穿过高大牌坊,到离假山三十丈处,转身上了一座七孔桥,跨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然后沿着一条修建在池塘边上的长长的曲榭回廊,向前袅袅行去。
注视着她们的背影,张麟心里想,安定公主这老妖婆进宫做什么?从眼前的情景结合前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判断,她一定是居心不良,前日祸害了自己,今日又要祸害别人。
当然,张麟并没有心思管那女子的闲事,他自己的事就够操心的,逃出后宫依然是摆在他心中的头等大事。
。。。
受命护送七郎薛梓异回嵩阳宫的太监小五子,在半路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想立即赶回萃阳宫。
终于将薛梓异送到嵩阳宫,小五子立即返身,脚不沾地,几乎一路小跑着回到萃阳宫,累得气喘吁吁。
“咱这里有没有出什么事?”到了萃阳宫门口,小五子用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问守门禁卫。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八字眉扬了扬眉毛,道。
“有我们守在这里,哪能出什么事呢?”死鱼眼神气活现道。
没事就好,悬在小五子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小五子在门口喘息了片刻,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萃阳宫,一跨进殿门口,目光在殿内一扫,很快就看清了里面的景况,他几乎傻眼了。
只见,小六子双目紧闭,躺卧在殿内的地上,身上的外衣被扒掉了,只剩下了一套米白色的中衣。
“小六子!”小五子冲地上的小六子喊道,可是后者一点没有反应。
冷汗顺着小五子那肥嘟嘟的脸颊往下嘀嗒着流淌。
此刻,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秀男张麟打晕小六子,然后换上后者的服装,冒充太监,私自偷逃出宫了。
“秀男~”小五子飞速冲进寝宫,四下寻找张麟。他心里还残留着一线祈望,祈望小六子是在跟他开玩笑,祈望秀男并没有离开。
但是他找遍整个寝宫内外,都不见张麟的踪影。
“小六子!你醒醒!”小五子回到正殿,在小六子的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可是后者依然没有反应,好像死猪一样。
小五子急了,去浴室舀了一碗清水,浇在小六子的脸上,后者才悠然苏醒了过来。
“你们回来了?”小六子揉了揉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说。
“小六子,你怎么睡在地上,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吗?”小五子声色俱厉地责备道。
“我怎么了啦,不是没有出什么事吗?”小六子反问道,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样子傻乎乎的。
“还没出事?!秀男都跑了!等着我们几人的后果将是死罪!你知不知道?!”小五子瞪着小六子,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话让小六子不寒而栗,脸上苍白,心里发颤。
“秀男跑了?”小六子有些不怎么相信,又满屋子找了一遍,才确定秀男的确跑了。
小六子心里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说也是有功夫的人,等闲两三个人,根本奈何不了他,怎么会被没有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秀男给打晕了呢?难不成秀男也是练家子,一直在我们面前深藏不露?
小五子很想训斥守门禁卫一顿,但是又怕引起意外的祸端。因为禁卫跟他们太监宫女并非一个系统的,若是被禁卫知道秀男逃跑了,他们会第一时间上封禀报,满后宫进行搜索,那样的话,他们几人的罪责就无法隐藏了。
经过简短的思考,小五子决定暂时不把实情告知禁卫,自己几个人先分头去寻找秀男,若是找了两个时辰还没有找到,那时再上报控鹤监。
“你我两人分头去找,碰到红儿翠儿也让她们一起找!”小五子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是!”小六子也是失魂落魄。
出了萃阳宫的大门,小五子和小六子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分头寻找张麟,出大门时连一个招呼都没有跟禁卫打,走路时脚步都显得甚是虚浮。
两名把守萃阳宫的禁卫很是纳闷,这两太监到底怎么了,搞得神神秘秘,如同做贼似的?
一个问对方,我只看见五公公一人回来,怎么出去时变成了两个人?你有没有注意,六公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另一个说,我也没有注意,今天莫不是见了鬼了?。。。
。。。
等了半个时辰,张麟再次来到提象门,试图再次闯关。
令张麟深感失望的是,守提象门的禁卫并没有换班,面朝昆池苑方向的,依然是之前那两位,一个大睁着牛眼,一个高挺着狼鼻,严格地核查进出之人的令牌。。。
张麟踟蹰了片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靠近狼鼻禁卫的一边行走。
之前从面相上感觉狼鼻禁卫比牛眼禁卫要凶狠一些,所以第一次试图闯宫时,没有选择这位,这次是实在没有办法。既然禁卫没有换班,张麟只能自己换个对手去尝试。
“令牌!”狼鼻禁卫把闪着寒光的腰刀横在张麟面前,大声喝问。
“令牌是有的,不过丢在太极殿那里,咱家要去那儿找找。”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强词夺理,硬着头皮闯宫,希望那禁卫稀里糊涂放他出去。
狼鼻禁卫早就认出张麟了,此人一而再的试图闯宫,行踪甚为可疑!
“哈,你这公公还跟我们横上了,真是活腻了!告诉你,对于擅自闯宫者,我们可以先斩后奏!”狼鼻禁卫眼中闪着凶光,一股彪悍之气骤然爆发,用犀利无比的刀刃对着张麟的咽喉,霸气侧漏地威胁道。
啥?先斩后奏?
张麟听了,背后的脖颈儿拔凉拔凉的。连守门禁卫都可以先斩后奏,这也未免太夸张了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