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和风花雪月一起在中餐厅吃饭时,他对我说:“其实,你给我回话以后,我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请你到ZHOU这家饭店去吃饭。”
他一边用勺子舀着小碟子里的蛋糕,一边问我:“你听说过ZHOU这家中餐馆吗?”
我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风花雪月说:“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中餐馆,只有一个很小的门面,进去有两层楼,座位也只有几十个,知道它的人不是很多。但它却是巴黎最好,也最难订到座位的饭店。”
他说:“他家的厨师都是过去皇宫里御膳房大厨总管这类级别的,深得中菜制作的精髓,西餐也是顶尖水准的,选料讲究,餐具名贵,摆盘精美,味道更是千锤百炼,无可挑剔。很多巴黎的政要人物、社会名流和超级巨星都经常在这里吃饭。他家的座位,至少要提前个月订,还不一定能订到。经常会有狗仔队守在饭店门口,等着拍摄进出饭店的名人。”
我说:“那么难订啊?这么奢华讲究的地方,吃起来也并不自在。我们还是在这种普通点的地方比较好。”
风花雪月说:“等了这么多年才能和你同桌吃一次饭,下一次还不知道远在何时,多奢华的地方,也是值得的。”
风花雪月说:“只是你回答得太晚了,今天是没可能订到座位了。”
他说:“一会儿我们吃完饭走过去,我带你去看看它的门脸儿吧。离这儿不远,走路0分钟就到了,权当散散步。”
盛情难却,我点点头,说:“好吧。那,就跟你去见识下。”
(二)
在一条不起眼的普通小街上,风花雪月指给我看街道对面的一个小门店。
门店装潢非常一般,门脸也很窄小,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别耀眼的地方,和周围的小门店风格混同,不觉显赫。
风指着挂在门口的招牌说:“看,米其林五星的标志。那就是ZHOU。”
果然,说话间就有两三辆豪车在ZHOU的门口停了下来。几条身高超过米多的西装壮汉从车上跳了下来,拉开了车门。
随即,我看到一个银发的绅士,穿着考究地从后座上下来。随后又下来了一位着装入时、气质高贵的女士。
风花雪月说:“看到那位女士没?”
我只看到女士一个半露在外的背影和半个侧脸,一晃,她就消失在餐厅的门里面了。
我说:“谁啊?”
风花雪月说:“苏菲.玛索。”
“喔!”我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风花雪月说:“如果我们早一点约好,我们也能这样走进饭店去享受正宗的中华美味和法国风情。你在国内,反而吃不到这样正宗的中国菜了。”
我说:“异国他乡,能突然邂逅你,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中国、更亲切的了。”
风花雪月看着我。他笑了笑,说:“和你聊天,总是这么愉快。”
我笑了笑。
他说:“我来订座吧。你三个月后,会有空来巴黎吗?或者,你什么时候来,提前个月告诉我。我这辈子,一定要约你到这里吃一次饭。”
我看着他,说:“这饭店,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风花雪月没有正面回答。
他说:“我知道,二楼靠露台这边有个双人座,就是那扇有白色的蕾丝纱窗的窗口后面。那个座位最安静,灯光氛围最暖调。我们就预订那个位子,可好?”
我说:“好。你推荐的,一定都是最好的。”
(三)
我们就这样约定了,这辈子一定要在ZHOU吃一顿最好的中国菜。
我以为风花雪月的这个愿望,只要几个月后就能实现,谁知道我们巴黎一别之后,双方都是各种情况羁绊,几次约时间都没能合拍,时间合拍的时候,ZHOU又没有座位了,就这样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一拖就是两年多。A
都学会写不少中国字了,我们的约会还一直没能兑现。
我没有对高雄说过和风花雪月在巴黎邂逅的事情。
他的烦心事够多的了。
我觉得没必要再说这件事,让他受到某种打扰。
我和风花雪月之间,现在更多的,也就是精神上的惺惺相惜吧,就算再怎样心心相印,彼此投合,也不可能再发展成什么其他类型的关系了。
不管怎样,A
现在才是第一位的。我觉得她还是和亲生父亲生活在一起比较好,不想她有一个后爸。
只要A
能幸福快乐地成长,这一生,我是早已放弃的,个人如何,全都无关紧要。
我也并没有刻意地期待着在ZHOU的饭局。
岁月,就在这样的延迟和反复约定中静静地过去。
(四)
巴黎一别之后,我和风花雪月又恢复了一定程度的联系。较前段时间密切了一些,但也没有恢复到之前彻夜谈心的程度。
商业上的事情越来越多,每天也要花很多时间带孩子,在网上聊天,已经不再是重要的事情了。
我也没有再去过和风花雪月一起玩过的那个游戏,账号和密码,我走之前私信留给了风花雪月,现在,自己已经全都忘记了。
就在我连ZHOU的饭局也快要忘记了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又接到了风花雪月的电话。
他说:“你会去参加这届的巴黎书展,对吧?确定会去的,对吧?”
我说:“是的。”
他说:“我也会去。我帮你订到了ZHOU二楼那个靠着露台、有白色纱窗遮挡着的座位。书展开幕的前一天晚上。当地时间晚上8点。”
他说:“不管你届时会不会来,我都在那儿等你。”
我吃惊地说:“很贵吧?你又何必,何必这样破费呢,其实在哪儿都可以吃饭的。”
风花雪月说:“不同的。等你来了,我告诉你为何不同。”
我说:“好吧。我一定来。我现在就留出那个时间。晚上8点到10点。”
风花雪月说:“不见不散。”
我说:“嗯。不见不散。”
放下风花雪月的电话,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次,我一定不能再爽约。我欠他一个守信的赴会。我一定要还给他。”
我拿起桌上的月历,在那一个日期上,划了一个醒目的特别标记,又在手机和邮件日程上,做了预先提醒。
我开始在想,那天该穿件什么样的衣服,去赴风花雪月这么看重的这个正式约会呢?
在ZHOU吃饭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
他,他,不会对我表白或者求婚什么的吧?他说的不同是什么意思?
万一发生尴尬的事情,我怎么才能对他委婉地加以拒绝,而又不失礼貌呢?
我看着日程表上的那个标记,心里充满了这类上下浮动的念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