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吉诺弯刀

第八百三十一章 卢浮宫

吉诺弯刀 万法唯心 3254 2024-11-16 02:35

  (一)

  在戛纳海边的酒店住了一晚上之后,我们第二天驱车来到了巴黎,拜访Agone出版社的那栋小楼。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巴黎。

  和Agone的会谈非常顺利。Agone的管理层非常着迷东方文化,对我们清单上的很多作品都有着强烈的购买欲望。而Agone强大的线上线下销售能力,也让我颇为震惊。Agone也有一支非常优秀的多语种翻译团队,翻译作品之精妙优美,让我叹为观止,真不愧为国际知名的出版机构!

  由于第一次来巴黎时是跟着旅游团走的,行色匆匆,留下了很多遗憾。这一次过来,行程比较自由,时间也相对宽裕,办完正事之后,我对高雄说,还想去仔细地看看卢浮宫。

  作为一个美术作品的收藏家和画廊的投资商,高雄当即表示正合他意,欣然应允,全程奉陪。

  (二)

  我们很快就又一次站到了卢浮宫前贝肇铭先生设计的金字塔旁边。

  我们先坐电梯下去,参观金字塔下的埃及文物展厅。

  展厅也许是因为在地下的缘故,让人感觉到有点阴暗气闷,气氛比较压抑。

  高雄叫了一个他熟识的博物馆中文讲解,领着我们一路参观,一路详细解说各种展品的文物价值、来龙去脉。

  我很醉心于那里面种种展品的精美绝伦,也同样惊叹于西方殖民者朝气蓬勃、鲜廉寡耻的抢劫精神。

  一个国家抢劫了这么多的赃物,不思归还,反而放在展厅里公开展览,不也太没有羞耻心了吗?但我也知道,他们信奉的是强力,认为强力抢来的东西,天经地义就是他们的了。他们也坚持认为,让这些文物留在经济欠发达,社会动荡、科技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不利于它们的长期保存。

  这些观点都只是在我心里过了一下,我并没有把它们表述出来,只是跟着讲解,安静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介绍。

  (三)

  前方的光线朦胧中出现了几个长条形的玻璃龛盒,里面装着几具著名的木乃伊。

  人们隔着玻璃,围着龛盒走动,看着这些变得像枯木一样的灰尘满身的尸体。

  这是我第二次隔着玻璃和高雄一起看尸体。

  我突然就感到无法忍受。

  我突然就感到必须离开,无法再在那里待着。

  我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独自向电梯口方向跑去。

  高雄追了出來。他的讲解朋友一脸惊诧地跟在他的身后。

  在电梯间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高雄小声地说:“怎么回事?”

  我说:“这儿空气不好,我觉得不舒服。我要出去,不看这个展厅了。”

  (四)

  我们重新回到了地面上,我在金字塔的旁边大口地呼吸着。

  高雄说:“下面通风设备很好的,不存在空气不好的问题。”

  他说:“你晕尸体吗?以前,我记得,你是不晕的。”

  我圆睁双眼看着他。

  他后退一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我没有看出,你在伤心。”

  我说:“我不喜欢看各种干尸,不喜欢看木乃伊。”

  我说:“这些几千年前的尸体,他们以前也是活着的,也和我们一样是活着的!就像你以前对我说的,他们也是有人思念,也是有人深爱的。他们变成尸体的时候,也是有人曾经肝肠寸断的。”

  我说:“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遗体!他们应该被安葬在坟墓里,不应该那样对待他们!不应该把他们抢到千万里之外,放在玻璃龛盒里,用灯光照射着,让人们带着猎奇的、漠然的表情,毫无感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高雄看着我。

  他说:“是的。太冷漠了。现代的文明,还有我们,都变得,太冷漠了。”

  我们依然恐惧死亡。但我们变得对别人的死亡,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坚硬,越来越无动于衷。

  我们对死亡、对死者的尊敬和温柔,都已经变得快要没有了。

  如果说这是文明,那么,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文明。我认为这是野蛮!

  (五)

  我的心情平复之后,我们再次进入卢浮宫的内部,瞻仰那些琳琅满目的油画和雕塑。

  我们没有跟着旅游团队去看那些著名的塑像和画作,而是随意地一个展厅一个展厅地逛着,听着耳麦里传来的电子导游解说。

  我在一幅古代的武士画像前驻足不前。

  我在这幅画的前面站了很久。

  我看着那盔甲,还有人物脸部的轮廓。

  高雄都看完这展厅里所有的作品,差不多走到下一个展厅的入口了,一回头,发现我依然还站在那幅画的前面。

  他走了过来,和我并肩站着。

  他说:“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我说:“是的。”

  他说:“看你的眼神,不只是喜欢而已吧。”

  我说:“是的。你看,那盔甲上的反光,还有,那面部护具向上推起后的形状。”

  高雄说:“画得很好?”

  我说:“我感到好熟悉。”

  高雄看着我。他说:“你何时见过十字军时代的武士?”

  我说:“我之前经常会在梦中看到穿着类似装备的骑士。有一个人,常常会在梦中站在我的面前。每次都是这个人。他的盔甲也是这样地反射着光线,那面部的护具也是这样地向上推起着。我记得他在头盔下面看着我的眼睛。”

  高雄说:“每次都是一个人?”

  我点头。

  我没有对高雄说,我知道这个人就是指导,我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指导也知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高雄,我们这一生会看到什么,会遇见什么,全都不是偶然的,对吧?”

  我说:“我一直都很怀疑,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偶然。也许,所有的偶然,都只不过是我们不记得原因的必然。”

  高雄看着我。他说:“很可能。”

  (六)

  高雄说:“你在这儿再看一会儿,等我一下。”

  他说着,就离开了我。他向展厅的一个门口走了过去。

  我看着他。他走到门口,和一个带着胸牌的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然后他看着我,他笑了一下,露出两排食人族一样雪白闪烁的牙齿。

  他消失在走廊的一边了。

  我以为他是去上卫生间了。

  我回头继续看着那幅画。

  你的影子浮现在画布上。

  你说,你喜欢油画上变化无穷的那些光线。

  你说,正是因为有光,我们所爱的一切,才得以向我们显现。

  你说,因为有光,我们才能彼此看到对方站在眼前。

  你说,因此,你感谢每一个有光的日子。

  我的眼泪充盈了眼眶的时候,忽然觉得手里多了一件什么东西。

  我低头看。那是一个小小的木框。在那木框里,我看到了和墙上挂着的同样的油画。

  我抬头,看到高雄回到我身边。

  他说:“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家继续看。”

  他说:“也许,看久了,还会想起更多熟悉的。”

  我心里涌起一阵深切的感谢。我发自内心地说:“谢谢。”

  礼物,贵重与否,并不取决于价格,而取决于,它是否是对方正好最需要的。

  高雄是了解我的。知我甚深。

  (七)

  回到酒店,大半个晚上,我都坐在那里,看着这幅带回来的小画复制件。

  无数往事,纷至沓来。

  我还记得你,以及我们的前生。

  但是,你又一次不存在了。

  你,连同那个古老的世界,还有今生曾经的邂逅,全都不存在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刻骨悲伤的吗?

  (八)

  长夏草木深,武士留梦痕。(未完待续)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