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第一次看到你实弹射击的惊人成绩后不久,就以全校会考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学校金额最高的一笔奖学金。因为要参加颁发奖学金的典礼,我耽误了一次下午的例行训练。
眼看着联赛日期也临近了,颁奖典礼过后,汪指导就和年级组沟通,安排我牺牲一次晚自习的时间,到训练场来补练。
鉴于本次联赛我和S两个人拿奖牌的可能性很高,队里指定由你对我们两个分别进行赛前的重点辅导。
那天晚上的补训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参加。
训练完毕后,你详细点评了我今天的表现,指出了我的一些弱点和在临场比赛时应该特别注意的地方。到结束时,已经差不多快10点了。见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各种公交车也都收班了,你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就给我家打了电话,征得我家同意后,你亲自送我回家。
那天天气晴朗,夜空中布满繁星,就连街边的路灯,看上去也格外明亮。
锁好各种房门柜门库门,熄灭训练场所有的灯,我跟着你走出了训练场的大门。你说:“站在这儿等等。”然后,你就朝训练场的后院走去。
我站在满天星光下等着你,想到可以和你一直并肩走回家,我感到喜悦犹如清泉之水一般,汩汩涌流在心田。
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起,我看见你推着一部簇新的自行车,从后院方向走了过来。
“指导,你买自行车了!”我惊喜地说着,在路灯下打量着这部闪闪发亮的新车。
你说:“嗯,今天早上才提货的。我就骑了一次。”
你抬腿跨上自行车,你对我摆了摆头,你说:“上来吧。我载你,可以走快点。”
(二)
我背着书包,心情激动地坐在你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路听着清脆的车铃当声。
你自行车的前方没有装置物篮,而是装了一个可以调光的车灯,开到最大之后,可以照亮前方约15米的道路。
在清凉如水的夜色中,小小的车灯晃来晃去,像一只快乐的萤火虫。
从训练场骑到我家,有很多上坡下坡,还要经过一个火车岔道。大约有0分钟的路程。
我们快到火车岔道的时候,远远看到那边红灯高悬。岔道口的栅栏是放下的,栅栏两边都已经站了很多人。
我们打听了一下,说是有个重要的列车即将临时通过,岔道关闭的时间要比平时长些,需要再等0分钟。
你说:“反正也是等,要不,咱们去吃点夜宵吧?我请客。你拿了奖学金,都还没给你祝贺呢。那边有家馄饨店还开着,你想吃馄饨吗?顺便借用下电话,通知你家里人一下。”
在馄饨店的公用电话上再次通知了家里以后,我们就坐在了那家小小的馄饨店里。你给我叫了一碗比较贵的鲜肉馄饨,自己只叫了一碗普通雪菜的。馄饨味道鲜美,热气腾腾,因为都有点饿了,我们都吃得很快。我们一边吃,一边交谈。
你说:“祝贺你得到奖学金,预祝联赛时也发挥出好水平。”
我说:“祝贺指导买了新车。”
(三)
你问:“唯心,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各科学习成绩都那么好,为什么要进射击队呢?你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考上任何你想去的重点学校,不需要运动特长加分的帮助。参加训练还会耽误你很多学习时间。你们班主任老师不反对吗?”
我说:“我喜欢射击。我参加射击队,并不是学校选拔的,是我自己跟汪指导提出要求的。一开始,汪指导只当我开玩笑。我提了好几次,他才说,你真要来的话,就先来我这儿做个素质测试吧,看看你基本条件怎么样。结果,测试完后,汪指导的说法立刻就变了。他说,他绝对不会放我走了。当时,我们班主任是很反对的。汪指导找她谈了好几次,年级组和两个教研组都还一起开会研究过,最后,汪指导还是争取成功了,学校同意让我进队训练看看,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业成绩。我跟着射击队训练了一段时间,为学校拿到了几个市内比赛的名次,也没有影响学习成绩,班主任看到我每次学业考试始终保持着年级第一,遥遥领先于第二名,这才没有意见了。”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心情愉快极了,一直有种想要唱歌,想要和别人分享我快乐的感觉,所以,我就不知不觉地和你说了一些我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说过的话。
我说:“其实我喜欢射击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我从来也没和谁说过,我家里也都不知道。如果我告诉您,您可以帮我保密吗?”
你说:“当然。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感谢。”
我说:“我进初中部报道的第一天,各班的学生名单都贴在公告栏里,很多人在那里找自己的名字,看看分在哪个班了,要去哪间教室报到。在我们班名单的旁边,我看到了一张学校射击队训练的通知,日期是很久以前的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张通知一直也没被撕掉或者给盖住。我当时就突然觉得,这张通知就是特地为我留在那里的,一定要等我看过,才会换掉。”
说到这里,我看了你一眼,想看看你会不会觉得我过于异想天开。
你鼓励地说:“有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直觉。”
得到你的鼓励,我便继续说:“当时我觉得这个通知好像就是专门写给我的一个通知,好像是什么人专门通知我、邀请我去射击队一样。它后来很长时间一直都在我的眼前晃,连上课的时候都在眼前晃。好像是有什么人很着急要见我,并且会在那里等我一样。”
说到这里,我发现你的脸上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可我不确定,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变化。
我小心地说:“指导,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胡思乱想很多的人呢?”
你摇摇头说:“我不觉得。真的。”
你的语气里面也有些什么东西发生了一点变化。
我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接着说下去,但是你温暖友好的目光很快融化了我。我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
我说:“我也觉得这些想法很奇怪,可是,从小到大,我身上经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比较起来,这些想法也就不是最奇怪的了。”
我说:“那时,我觉得,我这个人之所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好像就是为了要进射击队的。我觉得那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就是特地为了这个来的。”
这时,馄饨已经吃完了。我们听到火车呼啸穿越岔道口的声音。你站了起来,做了一个“走”的示意手势,然后走向自行车。
在火车的呼啸声里,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并且问了出来:“指导,您打枪这么出神入化,为什么没有进国家队或者省队,也没去体院,却到一所普通中学来做代课老师呢?”
在我重新坐上你自行车后架的时候,你说:“这个问题,我以后再回答你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