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儿为什么还会有女人?你不说都杀光了,一个不剩吗?她是谁?为什么留下了她?”你问。
谢双成回答说,她并不是汗王部的勿吉人,而是勿吉人从戎先部落抢掠来的女人,准备献给乌林登木汗做侍妾的。芮格部的残兵逃进汗王部时,乌林登木汗正饶有兴致地准备享用这个女子。芮格部带来的消息顿时败坏了汗王的兴致,随即他就进入了追击汉军的军事行动。这女子也就被重新绑了起来,扔到了汗王大帐的床角落里。
谢双成是战斗中第一个冲进汗王大帐的人。
他砍翻了帐内的一些勿吉人之后,就发现了这个被捆着扔在床上的女人。女人的嘴里堵着毛巾,一双惊恐的眼睛盯在谢双成的刀上。
谢双成从她被绑着的姿态和她的服装,大致明白了她的身份。
谢双成解开了她的束缚,随后发现她会勿吉人的语言,也能讲生硬的汉话。
在这位戎先被俘女子的帮助下,汉军找出了乌林登木汗的家眷,并逐一确认身份后杀掉。确认身份倒不是为了鉴别谁该杀谁不该杀,而是为了方便文书们将来写战报。
最后,抢劫了她、并且把她送来这里的那一队汗王部勿吉人也被找到。
女子激动地指着那些勿吉人,混合着用三种语言急促地向着谢双成述说着什么。
谢双成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问她,是否想把这几个人杀掉。女子点头后,谢双成就把手中的马刀递给了她。但是她拿着马刀,颤抖着迟迟不能下手。
谢双成便接过马刀,帮她完成了这件事情。
当谢双成杀掉最后一个勿吉人时,少女扑通一声双膝弯曲,向谢双成跪倒,用汉话称呼他为“恩人”、“主人”。
谢双成登时涨红了脸。他从来没有被这么漂亮的女孩这样称呼过。他有点尴尬起来,不知所措。周围的士兵开始哄笑起来。
谢双成尴尬了一会儿,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于是,他带着这个女子来到你的床前。他指着你,对女孩说:“恩人”、“主人”。少女明白了谢双成的意思,便跪在你的面前叩拜了几下。然后,她看到你的情况。她回过头和谢双成说话。她主动承担了照顾你的任务。
在你昏迷的时候,她就一直守在你的床前看护你。你的卫兵们看着她如何照顾你,立刻就明白了:照顾人,其实还是女人更擅长的事情。每个人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其实,你身边需要有个女人。
(七)
你看着那女子。你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翻腾。
你突然觉得很难过。
你努力把我的影子推开去。
你问她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女子回答说,几天前勿吉人和她的部落发生了冲突,把她的族人都杀了,她的父母兄弟都死了,牛羊财物也都被劫掠了。因为她生得美貌,敌人留了她一条命,带回来献给汗王。
她再次拜谢汉军救了她。她说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她愿意跟随汉军,愿意用一生来报答汉军相救的恩德。
吴顺问你:“怎么处置她?”
你想了想,觉得在今后的行动中,除了随军携带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到她。
你问她能不能长途骑马行军,能不能吃苦?
她回答说,她从小就会骑马,能够骑得很好,她从小就随军行动,她能够和军队一起走。
你对谢双成说:“给她安排一个地方休息,我们带她一起走。既然你救了她,今后就要负责照顾好她。”
你对谢双成说:“从明天开始,你不用管我这边的事情了,你就专门负责照顾好她,保护好她吧。”
谢双成看看女子,脸上红了一下。他说:“是。”
那女子也看了看谢双成,低下头。
吴顺看着他们两个的脸红,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倒是很般配的呢。”
谢双成的脸顿时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上。
谢双成领那女子出去之后,你对关文良说:“回到汉地之前,都让谢双成好好保护她。不要再带她来见我。”
关文良说:“让她照顾着也好。女人比我们细心。”
你说:“战时军官身边不得有女人。”
关文良看了看你,说:“是。”
(八)
“现在是什么时间?”你问。
你计算了一下张保行动的时间。
你说:“叫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早饭后出发。我们要动作快,要跟在汗王后面追他。”
吴顺说:“你发烧了。你需要休息。”
你说:“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是为了休息的。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还没有杀了汗王。”
你始终没有放弃这个目标。
第二天清晨早饭之后,汉军离开了被踏平的汗王部。
在离开之前,汉军把所有勿吉人的尸体都拖到了汗王的金顶大帐附近。
当你在卫兵的帮助下,离开大帐上马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血淋淋的尸山所环绕。
你摇摇晃晃地骑在马上,你看着这个血腥的景象,你站了一会儿。
你知道不久之后,他们的汗王也会站在你所站的位置上,看着同样的景象。你希望他能够看到这个景象。因为这个景象,就是他所发动的战争的景象。那就是战争各种崇高的、激昂的、壮烈的口号底下真实的景象。你知道他会受到震动。
但你也知道,汗王不会因此而停止战争。他也是为勿吉民族的生存而战的。他并不是仅仅因为好战才要发动战争的。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和他们的命运之间的战争。但你还是想让他能够看看这个景象。你认为只有心里始终存在这个景象的人,才有资格主导每一场不得不发生的战争。你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下令全军出发。
汉军的队伍离开了营地。营地里一片死寂。被杀掉的勿吉男女老少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成排成行地围绕着大帐,陈列在那里。每具尸体上,鼻孔里、眼眶上都爬满了苍蝇。
战争只是恐怖。它不是任何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