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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青灯古卷

吉诺弯刀 万法唯心 2309 2024-11-16 02:35

  (一)

  没有你的日子总是苍白的。

  在记忆当中,它们就像是没有面孔的模糊人像。每个日子看上去都是雨雾朦朦的,而且一模一样。

  到了行将就木的这把年纪,我努力想要回想起更多嫁人后第一年在运州王宫里的生活,结果想起来的,只是宫殿的飞檐在天空下的轮廓,还有上面的铁马和铃铛在风中发出的声响。其余的,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因为精神痛苦,那一年,我看了很多的书。

  因为身份所限,看别的书都是不太相宜的,就只有两类书是常常看的,一类是佛经和圣人的教言,另一类就是诗词歌赋。

  我不太喜欢看两情相悦或者彼此相思的诗词歌赋,因为那会让我心里疼痛。

  在所有的诗歌当中,我唯独很喜欢王维的诗歌,喜欢他的诗中,那种不为痛苦所动,不为凡尘所扰的空灵恬淡。

  (二)

  我看得更多的,其实是佛经。

  它很吸引我。

  因为,我发现,它可能是世间的书里面,提到人生痛苦最多的书了,也是提到死亡最多的书。

  这一点,让我感到非常亲切,就像是寒冬里的人突然走入温暖的房间那样地,身不由己地就想停留。

  那时候,佛教是那一带所有国家都信奉或尊重的。

  刘申和他的母亲也都是相信的。

  (三)

  刘申不来或者不在宫中的日子,我常常是在读经中度过。

  所有读经的时刻都是宁静的。

  从那时起,我就很羡慕青灯古卷的生活。

  那种看似清贫寂寞的生活,我直觉到,能在那种生活里安之若素的人,内心必定是非常光明的,非常清澈、非常丰盈、非常有力。否则,带着一颗狂乱空虚的心,怎样能忍耐那样的生活?

  虽然这一辈子我在运州生活了差不多70年,但其实,我到城里四处去逛逛的机会是很少的。

  在偶然的出行当中,我远远地看到寺院,看到里面的剃发人和身上袈裟的颜色,心里总是很仰慕,总是想起在燕塘关时将刘申的定情项链供奉给寺院的往事。

  因为那时候读了很多的佛经,所以,直到现在,我老眼昏花,视物不清了,听到僧人们远远的暮鼓晨钟的课诵声,还是会觉得莫名的亲切,很多他们讽诵的词句,我都觉得似曾相识。每每见到与寺院有关的东西,心里也都会有一种特别的触动。

  就如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以前经常心之所系的东西,在未来的时光中,也会有很大机率能够再度相逢。

  (四)

  关于在运州过的第一个新年,我就只记得在佛前供奉的长明灯和父母的牌位。

  我只记得那成排成行的油灯,记得那种明亮而温暖的光,记得曾把父母们的名字,写在红色的丝绦上,系在长明灯旁边的木栅栏上。

  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我希望,那佛前明亮而温暖的光明,能够照亮所有人艰险的、空洞的生命旅程。

  (五)

  就在我对生离之苦的默默忍耐,和对解脱痛苦的强烈期盼与真挚祈祷当中,冬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春天,再一次地,在料峭的寒风中,来到了。

  看到庭院里的雪开始融化,我的心很沉重。

  因为,那意味着,你又要回到战争里去了。

  你又会从和我相距很近的地方离开,去到那些我终身都没有机会到达的地方。

  虽然都是不能相见,但其中的滋味还是不同的。

  知道你平安地生活在身边的某个地方,就是很深的安慰。

  但现在,这安慰,也马上要失掉了。

  我知道,如果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个凶险的世界里去的话,总会有一天,你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它会把你吞噬掉。除非,你在此之前,终结它。

  (六)

  我好想见你。

  我安静地想得快要疯了。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你是我的另一个身体,另一个灵魂。

  和你这样隔绝,我就永远是残缺的,永远是破败的,无法完整,也不能有光泽。

  我就永远是苍老的,布满青苔的,锈蚀的,废弃的。

  但是,也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了。

  你是不肯让我见到你的。

  傅天亮、徐在田、刘申,甚至是谢双成的妻子,他们都可以见到你,但唯有我不能。这是多么奇怪呢。我就像是被关在水晶棺材里面一样地被隔绝着。

  当然,如果我要求去见你,不经你允许就强行要去见你,也是没有问题可以做到的。可是我知道,那是你不愿意的。

  在你的心意和我的心意之间,我最后还是选了,顺从你的心意。

  在让你难过,还是自己难过之间,我还是选了,自己来难过。

  于是,我就在你的附近,一天一天地沉默着。以我的沉默,来回答,你的沉默。以我的沉默,来对你说:“我不想你为难,我不想你难过。”

  就算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了,马上又要去出生入死了,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已经把母亲的护身符送给我了。现在,战场上,你唯一的护身符就是安静的心。

  因为安静而清澈的心,是你惊人的直觉、准确的判断、闪电般的反应的共同源头。

  我什么也帮不到你。

  我所能帮你的,就是不去扰乱你的心湖。

  现在,我明白了,当年你父亲对我说的:“有时候,我们很爱一个人的表现,就是,从此以后,什么都不再对他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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