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索伊斯先生对CBC电视网的抛弃,成为资本市场的风向标。
其他对CBC电视网同样抱有垂涎之心的资本集团,也看清楚了我的坚定并购意向,认定连索伊斯先生都不想要插手的事情,必定有着超乎寻常的风险和很高的代价。
于是,各大资本集团纷纷婉拒了CBC的反并购融资请求和股权转让请求。
CBC被所有的大鳄抛弃了,孤立无援地面对着我的巨额资金的围剿。
CBC的股东们出现了意见分歧,有些人立场动摇,觉得还是配合我的收购,从长远来说,危害会比较小。
经过激烈的争论后,CBC的董事会终于表决通过了决议:和我进行并购谈判。
我的律师和投资顾问们给出了谈判的条件建议。条件无疑是对CBC的原股东们十分苛刻的。
最核心的条款就是,把CBC的部分创始股东,赶出董事会,仅仅允许他们获得股权方面的出售利得,不允许再参与CBC的具体经营。
我和CBC的董事会在三天之内,进行了两轮态度强硬的谈判。
我终于迫使他们的部分创始人同意,出售他们拥有的全部股权,从此退出CBC的经营。
我如愿以偿地获得了CBC股权中7%的权益。
并购在CBC集团原有管理层的一片哀叹声中迅速完成。
我全面控制了CBC。
并购后的新公司重新挂牌开市的第一天,是星期一。
我率部来到了CBC的总部大楼,完成了与旧董事会的交接,全面接管了CBC集团。
我终于坐进了它的董事长办公室。
(二)
并购在原CBC的员工队伍中引起了小小的恐慌。
大家预计,新的董事会成立后,将会有一轮人事风暴,不少不符合新董事会发展方向的高管和员工,将会被扫地出门。
一时间集团上下议论纷纷,大家都在关心着高管层的变化,从中揣测着未来人事改革的方向,也看着高管被扫地出门的补偿金优厚程度,作为万一被裁撤后经济补偿的参考标准。工会组织在跃跃欲试地准备和资方谈判。
但是,像欧文.斯通这样的人,是并不担心的。他们足具自信,认为和集团有着盘根错节、密不可分的深厚渊源,与集团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任是集团解雇谁,也不可能把这些最核心的业务骨干解除职务。
很快,全员期待的人事变革结果就显现出来了。
这个结果让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
因为我出任董事长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干净利落地把欧文.斯通赶出了CBC。
我的这个决定,在CBC集团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此以后,我常被人看成是一个在商场上冷酷无情的强悍女人。
我不顾欧文.斯通多年来对CBC的深厚感情和他的突出贡献,也罔顾其他董事的不同意见,断然行使大股东的控制权,把他强行赶出了CBC的大门。
不仅如此,而且我给他的离开条件,众口一词地被评论为“非常苛刻”。
欧文.斯通完全没有想到打击来得这样迅疾而突然,他更没想到新的董事会打发他卷铺盖的补偿金是如此之低,完全不符合他自认为拥有的身价。
他深感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和伤害。
(三)
董事会的人事变更决定公布后,支持欧文.斯通的人通过各种关系、各种渠道对我做了不少工作,希望我能改变决定,至少不要这么决绝,能留给欧文.斯通一个体面的过渡期,让他自行跳槽到其他的地方去,不要在公众面前造成他被驱赶出集团的印象;或者,能给他更优厚一点的经济补偿和措辞更客气、更美好的职业评价,双方好合好散,为将来留个余地。总之,他们不希望我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媒体界留下一个强硬霸道的公众形象。
但我对这些游说一概不予理睬,坚持董事会上做出的决定:欧文.斯通必须立刻离开CBC集团。
当有关这件事情的所有游说都彻底无效,这桩人事任免决定已经不容争议,不可挽回之后,欧文.斯通表态说,他可以接受董事会的决定,但在离开CBC之前,他要求单独见我一面。
我很痛快地答应了欧文.斯通的要求。
我在董事长办公室单独接见了这个西装革履,头发花白,看上去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男人。
我听着他匆匆而愤怒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一路走近,然后,他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
他在我的对面坐下来以后,开门见山地对我说:“Esabelle,首先,请你不要误会。我此来并非是要乞求你的怜悯的,也不是想要和你提什么更多的条件。我只是想问你要一个说法。我想要死个明白。你必须清楚地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说:“我只想知道你执意要我离开CBC到底是为什么?这件事情,和你强行吞并CBC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说:“或者,我说得更坦率一点?你精心策划、不惜一切地强行吞并CBC,是不是就是为了要打击我?”
我说:“收购吞并CBC的目的,是本集团的长期商业战略,是集团的核心机密。作为已经被除名的前CBC员工,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对你解释更多。至于,董事会为何要解雇你,那是因为CBC需要新的发展方向,作为过去风格的代表,你已经不再适合在本集团担任高层管理职务,而我们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和前程。”
他紧盯住我的眼睛,对我说:“不。Esabelle!这不是你的真实目的!你在说谎。你并不是为这个才要赶走我的。”
他说:“我能感觉到,你要赶走我和商业目的没有关系,你一定要赶走我,是因为你恨我。”
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恨我,但我知道你内心非常恨我。”
他说:“我来之前,也已经知道,你绝对不会明白告诉我你恨我的真正原因。我没指望从你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说:“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因为恨我才要赶走我的。我只是要在临走之前,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情。”
他说:“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鬼扯!你是因为恨我,才会动念收购CBC的。”
虽然我始终没有告诉过他这里面的真实原因,但他的确看穿了我行为的真正动机。
不得不说,欧文.斯通有他不可忽视的犀利。他洞察了我的内心。他只是力量不足,无法和我背后的金钱力量抗衡而已。
他被迫接受了我的驱逐,但是他并不甘心。
说完这些话,他就站了起来。
他站在我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Esabelle,这事还没有结束。这只不过是拳击赛的第一回合而已。你没有把我打倒,更谈不上击败。”
他仇恨地看着我,说:“等着瞧吧,我会让你终身耳根不得清净。”
他说:“你最好要当心,不要犯错,不然,就等着舆论的谴责,来活活埋葬你吧!”
我说:“我从出生以来,耳根就从没清净过。有没有你,舆论都在时刻等着埋葬我。祝你好运,先生。”
我按下桌子上的呼叫器:“请进来,送斯通先生出去。”
(四)
我收购CBC并赶走欧文.斯通的真实原因是:我在那本飞机上提供的CBC出版的杂志上看到了他的一篇专栏文章。
他在专栏文章中表述出如下观点:
1、他不理解为何法律会对强迫女性的行为判如此重罪,他认为这是法律对妇女不合理的集体意志的一种偏袒和妥协。
、他不理解妇女在被强迫的过程当中到底损失了什么。他说,这只不过是让她们再做了一遍经常要做的那种事情,或者是必然会做的那种事情。
、他诙谐风趣,谈笑风生地主张,妇女在遇到不可避免的强&暴时,应该尽量配合,享受强&暴过程中的那种乐趣。
4、他称因为反抗强&暴而被杀的妇女是“愚蠢的女人”,他说,她们其实不是死于强&暴,而是死于自己不理智的反应。
5、他坚持认为,在所有的强&暴案件中,妇女本身肯定有过失才会引起别人的施暴欲念。
这就是我要把他赶出CBC的那个原因。
我觉得,持有他这样观点的人,不适合在任何一家大众传媒工作,不应该赋予他对公众大放厥词的权力。
我必须做点什么,阻止这样的言论继续在大众传媒中蔓延。
欧文.斯通离开CBC后,CBC控制的任何媒体,再也没有进行过类似的讨论。
只要我还控制着CBC,我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通过CBC发出这样的声音。
尽管法律禁止因为一个人的观点而对他进行打击和迫害,但那不过是纸面上的规定而已。
在实际操作上,我们会有千万种方式来绕过它而付诸实行。
——所以,应该把那个规定更多地看成一种理想,而不应该报以过高的期望。
(五)
欧文.斯通离开CBC以后,的确一直打算对我发起一场舆论上的反击战。
但是,他还是不够了解金钱的力量。就算已经到了自媒体时代,金钱的力量,还是势不可挡。
欧文.斯通发起的反击战,很快在大量自媒体的口水战中被淹没了。他未能占到上风,更未能对我造成负面的影响。
相反,他的反击,给我带来了新的支持者,我被很多妇女团体视为女权的坚定维护者。
他因为与我结仇的缘故,此后在媒体界再也未有谋求到高过CBC的职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残余的影响力变得越来越衰微,最后,他终于回归了籍籍无名的状态,成为了被公众遗忘的过气人物。
从此,他就在我的生活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六)
这是我年轻时报复心很强的一个商业案例。
后来我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
人生中的每个幡然悔悟,都是由无数次走错路来完成的。
我年老的时候,在许多媒体上发表了讲话,在继续驳斥以欧文.斯通为代表的观点的同时,对欧文.斯通本人表示了道歉。
我应该把观点和具体的人分开。
那些有着错误观点的人,更急切需要的,是有人来帮助他纠正错误,而不是突然被毁灭其职业前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