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次坐在崔家大宅最高的一道屋脊上。
你仰倒在瓦片上,我抱膝坐在你旁边。
我们各自望着天上的星月。静默无语。
我们听见庄集里的巡更声在脚下响起来,又逐渐远去。我们看着庄集里的灯火一盏又一盏地熄灭。
你说:“要是我们的母亲都还活着好了。”
我悲伤地说:“是啊。可惜,她们都不在了。”
你说:“可是,我们不能坐等。”
你说:“琴儿,等父亲送文侯世伯到下一个驿站后回来,我自己去和父亲说吧。”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摇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吗?”你说,“姨娘肯定不会帮我们去说。”
可是,在那个年代里,世族男女不经媒妁说合,擅自私相授受,是很骇世惊俗的。
我觉得很惶恐,不知道父亲会怎样想这件事情。身为寄养的女儿,若是父亲有不能谅解之处,或者见疑我处心积虑之处,那让我今后在家里如何自处呢?如果你这样径直去说了,若父亲不同意,我们所有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如果不顺利,我们一家人今后相见,该有多么尴尬啊,又如何彼此相处呢?
在我迟疑不决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丁友仁舅舅!你母亲的亲弟弟,你的亲舅舅,那个最疼你的舅舅,对你有求必应的舅舅!若是舅舅肯出面去和父亲提起这桩亲事,去说服父亲同意,事情顺理成章得多了。
我说:“也许,你可以先和舅舅说说?”
你的眼睛一下子亮。你说:“是啊!舅舅!‘
你霍地一声从屋脊上坐了起来。你说:“我去临水找舅舅!”
你说:“不过,之前,我要回营地一趟。我回家得太匆忙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完,也没有交代他们。”
你说:“琴儿,你在家等着我。最迟两三天,我一定会赶回来。我一定能说动舅舅。”
我点头。我说:“好的。我会等你回来。”
那天晚上,我们算是私定了终身吧。
从那一夜起,我一直认为自己会成为你的妻子,会陪你走过这乱世中的一生。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心愿,我终其一生,也没能实现。连死后葬在你身边,这样卑微的愿望,也都终将付诸东流。
后来,你也一定后悔过这一趟临水之行。
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