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作为Esabelle Chen而度过的一生当中,4岁的时候,我和丈夫一起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
我们决定从自己的财产中,捐出180亿美元建立一个全球安享护理慈善基金。
我们用这笔基金为基础,在全球先后建立了900多家设施一流、环境优美的安享护理医院。
这些护理医院并不是为了治疗与康复而建立的。
它们是为注定很快将死的人建立的。
它们的作用就是为那些濒临死亡的人提供最后的临终陪护。
全球各地已经被命运判决死刑并且即将被执行的合法公民,比如绝症患者、伤重无法救治者、先天性疾病无可救治者、高龄濒死者等等,都可以向这个基金会提出申请。
经过审核之后,这些待死之人就可以和他们的一位直系家属或者监护人一起,就近入住其中的一家安享护理医院。
他们只需要支付非常低廉的费用(发达国家的费用平均为每月1美元,发展中国家平均为每月70元人民币),甚至可以进一步申请,不用支付任何费用,就可以在这里过上平静而舒适的体面生活。
他们将会住在家庭式环境的病房中(一室一卫一阳台、一室一厅一卫一阳台、一室一厅一卫一厨、两室一厅一卫、两室两卫一阳台、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三室一厅套房、独栋套房等户型)。
病房明亮的玻璃窗外,全都是当地美丽如画的自然风景。
入住者将会得到优美轻柔的背景音乐的陪伴。
在安享护理医院里,他们不会被整天连接在各种仪器上,不会被各种放射线所笼罩,不会被灌注各种各样的毒药液体,不会被各种刀具所切割,不会被一天数次量体温、测血糖、量血压。
他们不会被看成是一个“客观对象”而被科学地摆布和冰冷地挽救。
他们将会被看成是护理人员和管理人员的亲人、被看成是朋友和伙伴而得到安慰与尊重。
当他们说出自己今生未了的心愿时,有时候,这种心愿还能得到基金会的帮助而获得实现。
比如,他们可能会意外地见到多年前失散的老友,可能被资助进行一次梦想中的短途旅行,可以会见一个自己终身仰慕的人、并得到他的祝福和鼓励。
他们将会在微笑而友善的护理人员的陪伴下,用尽可能少痛苦的方式而进入死亡。
他们能得到有效的专业帮助,让自己干干净净、体面尊严地去走入死亡。
他们将会在死亡之前得到家庭式的温馨告别。
告别通常是以烛光晚会的方式来进行的。
参与告别的,有他们的亲人朋友、医院的管理人员和医生护士,还有其他同样在等待着死亡的病友、还有自愿前来服务的宗教人士、各种年龄、国别的志愿者。
告别仪式就像是庆祝老人金婚或者庆祝高寿者生日一样温馨感人。
很多人拥抱在一起,唱着令他们热泪盈眶的歌,他们会彼此握手、亲吻。
有时候他们会在神职人员的带领下庄严地共同祈祷。
很多在这里死去的人,死亡时脸上都是带着微笑,散发着宁静的光辉的。
在部分安乐死合法的国家里,安享护理医院是当地政府许可的,执行安乐死的指定机构之一。
世人都知道我丈夫和我一直以来热衷于医疗慈善事业,特别是我丈夫。但人们并不是很理解,为何我们结婚后对临终陪护的慈善项目情有独钟。
但是,我们夫妻深深地理解彼此。
我们经历的和目睹的不安详的死亡,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们不希望哪怕是再多一个人,以这样悲惨的方式,进入黑暗的死亡。
(二)
我们开设的这个安享护理慈善基金会和这些安享医院,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处在巨大的社会争议之中。
它们一直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强烈反对和愤怒指责,特别是代为实施安乐死的那些医院,似乎常年累月都有抗议者在外面举牌示威。
不少宗教信仰者认为,生死的权力是属于上帝或者真神的,人类没有权利自己决定何时何地何种方式去死。
安乐死是等同于谋杀的罪行。
我们夫妻不论走到哪里出席公开活动,都会因为安享医院的事情而被记者们举着长短话筒,追踪不舍地提着各种尖锐的问题。有很多问题甚至是人身侮辱性的。
比如,在一次全球商务会议上,当我在台上讲话的时候,有一个愤怒的反对者突然冲破了安全线,从台下跳上来,将一个鸡蛋投掷在我的衣服上。
他大声地问我:“男爵夫人,如果你和你丈夫足够有钱,你们为什么要去帮助杀死那些可怜的人,而不去多多救助那些可以不死的人?”
——他这种观点是完全罔顾事实的。事实上,光是我丈夫一人,建立的慈善医疗机构,数量就远远超过了安享医院。
我一直感觉到委屈而困惑:为什么人们坚持认为帮助一个人安宁地走入死亡,是不对的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觉得帮助濒死者是资源的浪费?人们觉得他们自己面临着死亡不需要帮助吗?
我明明看到情况不是这样的。
每次,我们去新落成的安享医院剪彩时,都会看到拥挤在医院门口的示威者。他们举着各种牌子,呼喊着各种口号,甚至演唱歌曲和进行死神装扮的COSPLAY游行,指责我们夫妇的这些医院,是鼓励人们放弃治疗,消极等死。
各种媒体,包括我自己投资的媒体上,都在热烈地讨论金钱的滥用与生命的处理。
形形色色的人都卷入了这场争论。
CBC电视网网站上的讨论留言,一个月就高达579万条。
安享护理基金会的网站,更是每月平均受到0次黑客的攻击。
有一次,我看到首页上被黑客用流血的字体书写着:“Esabelle,你是想通过这些死者的尸体,证明自己是上帝吗?”
安享护理慈善基金会每年为此而面临00多宗法律诉讼,不得不常年雇佣由1个高级律师合伙开设的一间著名律师事务所保驾护航。
我们夫妻经常互相开玩笑说,一年65日,我们几乎天天都会因为这个基金和这些医院而成为世界各国的被告。
你有一次看着报纸,笑着问我,我们是不是有史以来因为临终陪护问题而被起诉最多的夫妇。
我当时一笑了之。
但是,后来,我竟然真的在维基百科上看到了有关我们自己的词条解释,上面非常明确而肯定地说,我们真的是人类历史上因为临终陪护慈善事业而被起诉最多的一对夫妇!
我惊讶地把这个信息告诉你。
你笑着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梦想成真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