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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 双筒猎枪(2)

吉诺弯刀 万法唯心 2552 2024-11-16 02:35

  (一)

  我叹息了一声。

  没人的时候,我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帮沈先生开了几枪试射,以便校调猎枪的性能。

  我瞄准前面的木柴垛,对准一块摆放的时候有点突出的木柴,那块柴禾上有个明显的树疤结,正好是椭圆形的,类似靶纸。

  我轻轻地扣动了扳机,感觉到肩膀窝的位置猛地被人推了一掌。

  轰地一声,子弹正好命中树疤结的中心,整块木柴迸射出无数碎屑,在阳光下冒出一阵淡蓝色的烟雾,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和焦炭燃烧的气味。

  我以前从来没有打过破坏的威力这么巨大的子弹。

  我放下枪站在那里,悲哀地发现,原来,就像是骑自行车一样,有的技能,你一旦学会,并不用天天练习,那技能就会一直在那里。

  这么多年没有练习过开枪了,举枪一击,准头依然如故。

  这是你给我的生命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也是我前生的父亲给我留下的珍贵礼物。

  你告诉我说,射击的标靶是在内部的,并不在外面。

  我想起我们埋葬在林间的那只麻雀。

  其实,逸晨的枪法也很不错。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打猎,是出色的猎手,经验丰富。

  他最早打过的猎物,就是一只斑鸠。那时候他才只有1岁。看到胖乎乎的斑鸠在枪声的轰鸣中从树枝上掉下来,他充满了成就感,非常兴奋地欢呼着。

  他后来跟我说,那是一对斑鸠夫妇,他射杀了雄性的斑鸠,留下雌性的斑鸠,惊慌失措地夺命飞窜逃走。

  他深怀忏悔地说:“看看我年轻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在他内心,他一直隐约地认为,自己和梁欣的母亲无法白头到老,和自己年轻时杀生太多,拆散了太多恩爱的生灵是大有关联的。

  你如果总是让其他的生灵痛失所爱,又怎么可能和自己的伴侣相伴偕老呢。

  后来,他明白了这种行为的错误,迷途知返,虽然有时候还会玩玩猎枪,但是从此都不再杀生了。

  知道逸晨先生也会用猎枪的人,在公司里很少。他一直都很注意保持这方面的缄默和低调,只有他多年的老朋友,才会知道他曾经是个好猎人。

  除了使用猎枪以外,逸晨先生年轻时候更喜欢用长弓出去打猎。

  他以前的文章里写道:你很难自己一个人独立制造一支滑膛枪,但是,却完全可以一个人独立制作一张好弓。

  他那时认为,使用弓箭猎杀森林里的动物,比用枪械来得要有伦理道德。至少,为了猎获到食物,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代价。现代的枪械让杀戮变得越来越容易,越来越没有技巧性,越来越没有风险,人们只是不断地增长虐杀的恶念,但却不会增长野性的力量和精神了。

  逸晨悲哀地认为,这是文明的退步和人性的堕落。

  一个人从青年到老年,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可以发生飞跃性的变化的。

  现在的逸晨先生,更倾向于《西游记》里唐僧的著名观点:行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他现在的观点,和你当年的观点,越来越一致。

  心里想着这些远远近近的事情,我下意识地又拿出几颗子弹,做了几次试射,把两种枪管的性能都测试了一遍。

  然后,按照对于沈先生的承诺,我开始为他调校标尺、准星和瞄准镜的细节。

  我的内心就像外面的森林一样,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烟雾。

  我很想念你。

  想念在你身边,帮你一起收拾枪械,保养枪支的那些时光。

  那些永不再来的时光,那些只能在这本书里闪着暖黄色光亮的时光。

  (二)

  虽然并没有付出多大的体力消耗,但我感觉到身心疲倦。

  接触那些会勾起痛苦回忆的事物,总是会让我很快精疲力竭。

  做完承诺的工作后,我提着猎枪走出小木屋。

  我发现,下了很久的小雨,这时候已经停了。刚刚还是阴沉沉的天空,瞬间放晴了。云层之间露出了金色的光芒。

  外面的阳光很好,暖暖的光线映照在木屋的板壁上,让多日来浸泡在潮湿氛围中的人们都会觉得精神一振。

  我用电壶给自己煮了一壶速溶咖啡,倒了一杯,坐在木屋走廊的台阶上,晒着明媚的阳光,试图让自己的心情也再次光亮起来。

  在写作整个作品的时候,作品内外经常是没有界线的。

  我来往于有你的世界和没有你的世界之间,来往于在你身边的生活和与你天人永隔的生活,我感到身心撕裂、支离破碎。那种内心的尖锐的刺痛,是没有人可以体会,也无法用语言来传递的。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苦涩的咖啡,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树冠。

  我随手把那支双筒猎枪放在了靠近屋子墙壁内侧的地板上。里面还装了两颗没有射完的子弹。我打算喝完咖啡,再把它取出来,放回盒子里去。

  营地里这会儿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在外面走动。沈先生也不见踪影。

  我觉得挺孤独的。

  孤独有不同的程度和种类。

  湖中的一座孤岛是一种孤独;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是另一种孤独。

  前者的孤独,没有那么深沉,因为早晚总会有船只和旅行者靠岸。但后者的孤独,可能是亿万千年的。这个星球上,到现在为止,依然还有不少人类从未登临过的处女峰。

  我此刻的孤独,就是那种壁立千仞,孤峰绝顶的孤独。

  (三)

  我端起杯子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的时候,忽然听到投石之遥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回头看时,正见一只五彩斑斓的流苏松鸡,如同长着羽毛的火箭一般,从营地门口的草丛里蹿起,毫发无损地、十万火急地飞入了短叶松林里。

  它什么时候躲入营地附近的草丛的?坐了这么久,都没有听到它的叽咕声,也没有听到草丛发出什么动静。

  当地人说,在开放旅游以前,这里是松鸡们隐蔽的天堂,松鸡们都不怎么怕人,经常在镇子的街道上大摇大摆地横穿过去。

  现在,敢于接近人类居住地到如此距离的松鸡,已经很少了。庆幸的是,这只冒失的松鸡,这次逃过了一劫,侥幸保住了性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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