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叫儿子来,有什么吩咐吗?”你说。
“景龙,有件重要的事情。你先看看这个。”
你看着从父亲手里接过的文书。你说:“汉王,要召见我?”
“是的。”父亲说,“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已经到了循例去峒城觐见汉王的年龄,不能总是这样在家里闲散着。我早打算天气再好一点,择个吉日带你去峒城觐见新王,不想汉王的诏令倒先到了。太后的寿诞快要到了,汉王这次召见边疆封地的青年世家子弟,广加勉励封授,也是为给太后的寿诞添几分吉庆,让太后看到本朝年轻的一代,才俊辈出,老汉王的班底后继有人,令慈心欣慰。”
你低头又看了一遍文书。父亲端详着你。你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你说:“父亲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父亲说:“我找人看过日子了,是后日吧。你明天收拾一下。好在觐见的朝服一早预备好了。汉王召见时,必然会问一些有关朝政和军务的问题,特别是北疆战事的问题,要听你的奏对。你可好好准备一下。”你说:“是。”
父亲看着你。他说:“怎么?看了诏令,无动于衷吗?首次入朝觐见,对于每个世家弟子来说,都是无上的光荣,是一生仕途的起点。很多孩子会为此激动得彻夜难眠的。你怎么一点踊跃都没有?”
你低头答道:“儿子并没有不踊跃。”
父亲问:“景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事情,让你不愿意去峒城吗?”
你把手里的诏令卷起来,奉还给父亲。你说:“没有。儿子但恐殿前应答不当,不获新王欢心,令父亲失望而已。”
父亲笑了起来,拍了拍你的肩膀。父亲说:“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新王的确还年轻,又是新承大统,于国事政务,经验不及先王丰富。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算这次去峒城,汉王对你的封授不厚,也没有关系。父亲对你有信心。不管是政事还是军务,父亲绝对相信,你都终会有让汉王刮目相看的一天。”
你说:“谢父亲勉励。”
父亲再次拍了拍你的肩膀。他说:“第一次入朝上殿觐见,紧张一点,也在所难免。不过,你可以放松一点。以我们家族和你母亲娘家的地位,再怎么不获欢心,汉王也不会怎样为难你的。”
你说:“是。”
父亲说:“对了,你把那个吴顺,也带上。我看他年龄不大,倒是很机警忠诚的,你带着他,凡事也都多些方便,能照顾得周全些。”
你说:“儿子代他谢谢父亲。他还从来没有去过比庄镇更大的地方呢。”
父亲说:“不过你要约束好他,在都城不比在家里,凡事要有规矩,不可以像在家那般无拘无束。”
你说:“是。父亲。其实,顺子在家,也并没有不守规矩,只是我们多年一起在清川为伴,名为主仆,情同兄弟,有时候可能…….”
父亲说:“好了,你也不必解释,父亲也没有怪你们。你有个这样好的孩子跟随相伴着,父亲甚感欣慰。你要好好待他,平时也要带着他多历练。人生在世,良伴难得,你将来出去做事,身边也少不了要个贴心知底的人帮衬。”
你说:“是,儿子会多多教他。”
父亲满意地看着你。他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已经长大成人,要为国家去效力了。你母亲,若能见到今天,九泉之下,也必然会感到欣慰吧。你也去二堂在你母亲灵前禀告一下吧。这次要去一些天,暂时是不能日日去她灵前拜祭了。”
你点头:“儿子领命,这去二堂禀告。”
你告辞转身要出去。快走到门口时,父亲又叫你:“景龙。”
你说:“父亲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父亲说:“呃,你师父前几天差人来吩咐你的话,一路上都要牢记,无论这次觐见之后,有没有封授官职,会不会继续待在家里,待在我们的封地,每日的文武功课都一样要坚持不懈,不可因事荒废了。算在都城期间,也不可放逸游逛,声色犬马。还有,你师父专程送来的丹药,也一定要带着。清流宗的秘技差不多都是历代单传的,你既已学会,要练习到炉火纯青,让它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将它发扬光大,不可辜负你师父精心传授和师兄们辛苦炼丹配合的一片心意。”
你说:“是,父亲。师父的吩咐,儿子会牢记,无论怎样,功课不会丢,助功的丹药也会随身带着。”
父亲看着你,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说:“父亲?”
父亲回过神来,说:“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去吧。马上要出门了,这两天,早点睡,休息好。”
你说:“是。”
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父亲转头吩咐管家说:“马上要出门了,让孙大夫备点旅途上用得着的常备药品送来。他来了,让他来见我。”
父亲和孙大夫相对而坐饮茶。
孙大夫说:“国公还是有点不放心吗?”
父亲说:“是啊。虽说一切正常,可我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还是有点忐忑,不能完全坦然。”
孙大夫说:“国公与夫人伉俪情深,这件事情,国公一直搁在心里,不能忘怀,也是人之常情。”
父亲沉默不语。
孙大夫说:“国公如果实在不放心,孙某随着去一趟峒城吧。”
父亲摇头,说:“不妥。这样太明显了。一而再,再而三,他会起疑心,反而不好。”
父亲说:“这样吧,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你替我准备着点用得上、能应急的东西随身带着,若有万一,也不致于措手不及。”
孙大夫说:“听说诏令以后,孙某已经备好了,再说,前面还有道济师父的丹药护着呢。不过,国公请放宽心,少公子的情况非常好,这些,必定都用不上的。”
父亲说:“惟愿如此吧。有劳先生了。”
父亲说:“这次如果新王有所封授,他要走上出仕之路了,说不定,会被派上战场。虽然这么想是不对的,可我心里,有时候还是觉得,新王若不太器重他,让他在我身边多留几年,多过几天安逸日子,也挺不错。”
孙大夫说:“做父亲的,都会有这样的心思。可是,孙某看,少公子心志格局大有过人之处,于岭南诸世家子弟当中,鹤立鸡群,卓而不凡,假以时日,羽翼丰满,必定是做大事的人,必能光耀门楣,前途不可限量。风云际会时,国公不能舍,也要舍了。”
父亲说:“是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种种矛盾思虑也是无用的。不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相信上天的安排,总会是最好的。我们,都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