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忍一次,但无法一忍再忍。
要原谅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在所有的情况下,都永远不起伤害人的心,真的是非常困难的。我之前不知道,它会困难到如此的程度。
当闻高强行进入我的时候,我被他粗鲁的行为弄得痛得大叫起来。
我泪流满面地说:“他回来会杀了你的!他诀不会放过你的!”
闻高大笑了起来。他说:“你做梦去吧。你那个倒霉的情人早变成一堆骨头了!他早被大卸八块了!我现在才是你的情人!我现在才在享受他永远都享受不到了的!让他在草原上腐烂吧!草原上的狼,正在享受他的每一块血肉和每一根骨头呢。你见不到他了!”
一股黑色的毒汁从脑海里喷涌出来。它沸腾着从脑海向四肢放射。我全身都被它烧灼得滚烫起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拼死把右手从他的按压下奋力抽出来了,我手背上的皮肤全部都蹭落在石头上,整个手背顿时都变成了血糊糊的。
我什么也不管了。我终于够到了自己的右手。
在闻高咬牙切齿地在我身上说着“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时,我听到自己的两只手碰在一起之后,发出细小的一声喀喇声。
闻高说:“他已经被万箭穿....”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咝咝声。
他捂着脖子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朝后面倒退了几步,一直退到洞壁旁边。
他的裤子从腿上蜕落了下去,落到了地上。
他用惊恐的眼神瞪着我,慌乱而绝望地用另一只手指着我。
我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衣服破碎,鼻青脸肿,发髻散落。我仇恨地看着他。
我说:“畜生!你去死吧!”
我对准他,第二次扣动了金属机括。
第二支黄铜袖箭呼啸而出,从他的右眼窝射入,从后脑射出,砰地一下子钉在石头缝里。
他这样被钉在那里了。
他捂着脖子的手垂落了下来,露出了穿过喉管的第一支小箭。
他中了两只袖箭但并没有马上断气。他这样被钉在那里,用剩余的一只眼珠死死地盯着我看着,他试图对我说话,不断地发出毒蛇吐信一般的咝咝的声响。
从他断掉的喉管里,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泡。
我全身颤抖地站在那里,听着他沙哑的咝咝声,看着那些血泡咕噜咕噜地冒出来。它们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终于,那个咝咝声没有了。
最后一个血泡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半秒种,噗地破灭了。然后再也没有了。
他眼睛里的光线没有了。他的眼睛变得呆滞,像死鱼的眼睛一样没有光泽。
我脚下一软跌坐在一块石头上。
在其他人回来之前,我这样坐在那里,面对着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后果,听着自己上下牙齿彼此敲击的声音。
我救了自己。
但是,我真的救了自己吗?
但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上,我们真的能救得了自己吗?
我们真的能救得了什么吗?
从那一天起,我明白了杀人是怎么一回事情。
杀人是自我的身心屠戮。杀人是自我杀害。
你在草原射杀那位白发的母亲时,我在背头山上的山洞里也杀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闻高。
从他在我眼前断气的那一刻开始,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之前也知道杀人是痛苦的事情,但是,它究竟有多么的痛苦,却直到那一刻,才会真正知道。
我面对着自己造成的后果,呆坐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傅天亮带着诱敌的人马回来。
他们中有人受了伤,但是没有死亡。他们被洞中的景象惊呆了。
傅天亮立刻脱下他的上衣,遮盖住我几乎已经全部暴露在外的身体,然后他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拔出刀一阵乱剁,那具曾经叫做闻高的尸体,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堆肉泥。
随后的时间我不知道是怎样过去的。
我不记得后来又跟着傅天亮的人马辗转躲避到了哪里。
后来你问我那些天的情形,我所有的记忆到闻高被碎尸万段为止,之后,我只记得心里的一个渴望,那是盼望你快点活着回来。
我心神恍惚中有一个强烈的渴望:见到你。
除非见到你,生活从此不可能再恢复正常。
在独自看着闻高咽气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你为何要用生命来阻止我射杀大哥。
你是对的。
如果当时我杀了他,那会是我一生的噩梦,是灵魂最沉重的负担。我将会终生无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