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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返回运京

吉诺弯刀 万法唯心 2667 2024-11-16 02:35

  (一)

  辞别图布丹大喇嘛后,汉军的马队护送着我们的车驾离开了圆觉寺。

  这一次,你不能再骑马了,你也不能再坐在我的对面。你只能半躺在车里。为了避免颠簸,在你头部的四周垫满了柔软的毯子和松软的枕头。

  但即使如此,自从车轮开始滚动之后,你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你躺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我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过话。

  我坐在你对面,默默无语地看着你,爱莫能助地看着你,看着你陷落在难以忍耐的晕眩中。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相对着,穿过了冰天雪地的国土,回到了运京,进入了雄伟的城门。在我们头上,是铅灰色的、浓云密布的天空。

  (二)

  我们在王城的正南门分手。

  你府邸里的管家已经带着暖轿车在宫门口等着你。

  我看着你被小心地扶上了暖轿车。那车载着你慢慢地离开了宫门。我的车驾停在那里。我目送着你府邸里的车渐渐地走远了。我隔着车帘,看着你越走越远,离开了我的视线。我的心,也跟着你,走得很远很远。

  “君夫人。”内侍小心地提醒了我一声。

  我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我看了看巨大的宫门上那无数包铜的门钉。我忽然觉得这个住了几年的地方如此荒凉而陌生,就仿佛是一个从未有人涉足的陌生星球一样。

  我把挑起一角的车帘放了下来。我靠在椅背上。

  车子粼粼地启动了。

  我听着车轮碾过青石甬道的声音。

  车驾再次驶入了这座庞大的城中之城。

  在阵阵寒风当中,在遍地残雪当中,在天昏地暗的光线当中,长长的车驾进入了这座空旷的城。

  巨大的宫门在身后再次慢慢地关闭了。

  我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我的陵墓当中,回到了我的牢狱当中,回到了没有你的死水一般的生活当中。

  (三)

  我再次独自坐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

  我看着窗外的雪。

  我觉得自己变得像千万年的干尸那样干枯,那样古老,那样僵硬,那样没有生气。无以数计的绝望,从心里的深井里面爬了上来。整个院子里都被目光阴险的秃鹫覆盖满了。

  我感到发自内部的寒冷。寒冷渗透到了我的每一根骨头的每一个缝隙当中。

  我长时间地待在父母们的牌位前。

  我长时间地跪坐在那里。

  我感到刻骨的孤单。

  我长时间地看着你父亲的牌位,想起他临终时对我说的那些话。

  你这一生,多么不幸啊。和母亲没有过临终的告别,和父亲没有过临终的告别,和所爱的女人,也不能,有临终时的告别。

  我想着你的孤单,不知不觉地泪下千行。

  (四)

  随后的两天里,你没有进宫来。

  内侍去打探之后,回报说你身体不适,不能起床。

  不知道那两天,你是怎样度过的。

  我吩咐内侍把宫里上好的燕窝送到了你府上,希望他们能炖一点燕窝粥,让你多少能吃一点补养虚弱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多少吃了一点没有。

  (五)

  第三天。你进宫来了。你是来觐见太淑妃,向她复命和辞行的。

  照理说,我现在已经神智恢复正常了,应该也陪同在侧的。可是,我真的不敢去参加。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刘申的母亲面前失去控制。我已经被悲伤压得奄奄一息,实在没有力气去维持这些必须要维持的东西了。

  于是我在宫内的小花园里等着你觐见出来。我吩咐内侍总管等你从上阳宫出来后,就引领你到此处来说话。

  我坐在许多的腊梅花下。我坐在花园的美人靠上,喂着小池中的鱼儿。许多的花瓣随着北风落在水面上。它们也飘落在我的裙子和头发上。

  我把手中的面食碎末一点点地撒在池中,许多的鱼儿不远千里地赶过来,加入了奋勇争食的混乱当中。

  我带着某种怜悯的悲哀,看到它们高举着张开的嘴,全神贯注地争夺着,尾巴发出啪啪的击水声响。

  在任何世界,都有因为争夺而发生的残酷战争。不止是我们生而为人的这个世界。

  活着,就要这样你争我夺吗?就必须这样你死我活吗?

  如果就是这样,那我宁可永远都不要出生。

  可是,怎样才能永远都不出生呢?那是我们自己能够控制到的吗?

  (六)

  我觉得身后有声响。

  我回过头。你已经走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

  我看着你。你好像已经恢复了很多。你现在,除了更加消瘦了一些,看上去和疾驰回宫去见太淑妃的时候,差不多了。看来图布丹大喇嘛送给你的药酒,果然有效。

  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你走近我。你伸手把一片落在我发髻上的花瓣轻轻拿开了。

  我说:“坐吧。”

  我们一起坐在美人靠上。我递给了你一点鱼食。你把它们撒在水面上。我们一起看着鱼儿们层层叠叠地聚集起来。

  我说:“不知在它们眼里,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说:“一定不是我们所感觉到的存在。”

  我说:“它们也会有忧愁吗?也能理解什么是离别的心碎,什么是徒劳的眼泪,什么是长久的思念,什么是内心的孤单吗。”

  你说:“也许,它们也懂。只是,就像它们不能理解我们一样,我们也不能理解它们。”

  (七)

  我说:“和太妃辞行过了?”

  你说:“是的。”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你说:“明天。”

  我说:“你好点了吗?”

  你说:“好多了。这两天都没有再痛过了。晚上睡得也好。”

  我说:“真的?”

  你说:“真的。你看,我都能自己进宫,也能骑马了。”

  你说:“琴儿,谢谢你送来的燕窝。炖的粥很清润,我每天早晚都吃了。”

  我含泪说:“那就好。那就好。”

  你说:“我走之后,那座岭南王府的府邸又空了。反正也是长期没有人住,不如你和汉王说说,把它派了别的用场吧。”

  我摇头说:“汉王不会同意另作他用的,他一定会始终为你留着。”

  你说:“大好的房舍,可惜了。天下那么多需要遮风避雨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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