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龄石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的那春风般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檀韶那墨染一样的浓眉紧紧地皱着,沉声道:“怎么回事,寄奴哥不是给他又是写信恳求,又是下了诏书,无论是从私交还是从公事上,都非常明确地要求他不得出击了,这样的情况还要出兵,也太不把寄奴哥放在眼中了吧。甚至都是违反军法!”
沉田子的大嗓门在边上响起:“大石头,这种话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北府军,京八兄弟可是三巨头的模式,并没有明确的这种上下级之间命令的关系,无忌哥已经不在了,那希乐哥就是留守国内的总大将,他统领豫州军团,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可以不遵寄奴哥的号令行事。即使是朝廷的圣旨,在这种妖贼作乱,江州沦陷的时候,他也可以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而自行决定。”
“就象寄奴哥,北伐南燕,围攻广固一年,这些都是寄奴哥根据战场的情况变化而作出的选择,这一年来朝中也多次要求我们班师,尤其是江州沦陷的时候,那时候一天能来几次诏令要我们回去,可寄奴哥也没有奉令啊?!既然我们没这样做,又怎么能要求希乐哥这样做呢。”
诸葛黎民冷冷地说道:“可是寄奴哥毕竟是全国兵马的总指挥,在这个时候,希乐哥还是应该听他号令的,不然大家各行其事,岂不是给妖贼各个击破了嘛。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诸葛长民打了个哈哈:“这个嘛,寄奴的号令,自然是应该尊重的,只是希乐身在前方,当时的战况,他比我们更早地了解,如果有临机变化的重大敌情,也不一定需要等后方的命令,寄奴啊,我看既然希乐已经失去了联系,那就说明他恐怕是亲自带兵前出,准备与妖贼决战了,甚至是已经作好了一鼓而破,追杀妖贼的准备,我们是不是也不要急着回建康,先在这里整顿兵马,再联系道规,让他与希乐好好配合呢?”
檀韶的眉头一挑:“长民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准备默认让希乐哥来打这一仗了吗?我们就不参与击灭妖贼的这场大战了?”
诸葛长民勾了勾嘴角:“咱们大军在外征战一年多了,大小战无数,将士们现在又处于疫病之中,就算恢复健康,体力上和精神上也大受影响,并不适合再打一场大战,希乐的兵马已经在国内休整了这么久,又看着咱们立了大功,肯定不会没有想法的,咱们又何必要去抢他这一战的功劳呢?若是希乐自己无法战胜妖贼,到时候我们再出手相助,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诸葛长民看向了刘裕:“还有,后秦的十万大军,一直压在豫西北那里,与反贼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遥相呼应,我觉得,我们这时候应该想办法支援豫州,填补希乐出击之后的空当,避免给后秦再象上次偷袭洛阳一样占了便宜,顺便也可以在后方保证希乐的粮道,随时作为援军出动,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合适些呢?”
刘裕的目光,终于从远处的河岸那里移走,看了一眼诸葛长民,点头道:“长民兄弟的眼光真的不错,一眼就能看到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什么。确实,豫州那里的后秦兵马,现在比妖贼更让我担心,十万羌贼,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加上有熟悉我们内情的司马国璠作为先导,一旦要是大举进攻豫州,恐怕北半个豫州,都难以防守。”
说到这里,刘裕看着站在一起的诸葛长民三兄弟,沉声道:“长民,你的部队是攻广固的诸路兵马中,与刘藩的兖州军团一起,轮换回国休整最早的一批,北青州这里是你的驻地,现在你能拿出多少兵马马上出动?”
诸葛黎民几乎不假思索地要嚷道:“我们有七…………”
诸葛长民狠狠地瞪了诸葛黎民一眼,这个巨汉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问题,顿时就收住了后面的话,但所有在场的将军们全都明白,诸葛长民现在手上可用的兵马,应该是七千有余。
诸葛长民干咳了一声,说道:“黎民刚从南燕回来,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太清楚,当时我们班师时确实有七千人马,但是回这江北彭城之后,大部分兄弟暂时解散回家了,还有分驻各地,轮换州郡兵马的,这些人无法马上召集,我现在手头能马上拿得出的,不过两千七百余人,还有就是这里的万余民夫,只不过这些民夫大家都能看到,他们只会挑运东西,完全没有战斗能力,是不能在一线作为战斗人员使用的,如果寄奴要我现在出兵助守豫州,我只留二百兵马守卫彭城刺史府,其他的全都亲自带上,驰援历阳。”
所有人都明白,诸葛长民这又是在耍滑头,一方面想要保存实力,另一方面也不想带太多的人去豫州,那毕竟是刘毅的地盘,万一带的兵太多,这回刘毅违令出击,战后若是刘裕以驻守豫州,或者说换防的名义,让诸葛长民长留在那里,可就是会大大地得罪刘毅了,如果只带两三千人过去,那随时可以以兵少为由撤回,就算把两千人全留在豫州,以后划给刘毅,也并不是太可惜呢。
刘裕显然也看穿了诸葛长民的心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把兵全带走了,那这里怎么办?江北之地,不能无兵驻守,尤其是这里涉及转运齐鲁之地的兵员与军械回来,更是要确保这运河的畅通,兵少了可不行。”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这样吧,长民,你的兵马暂时不要出动,留在这营中,把民夫分成三班,轮流搬运,可以稍慢一点,但空出时间集中整训这些民夫,就由你的这两千多老兵负责训练,教他们矛槊弓弩,战阵之法,两个月内,我要这万余民夫能够上阵杀贼,这点,办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