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宣府成为商业重镇后,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吃的饱,穿的暖,所以众人脸上也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这人啊,日子一旦过的顺畅了后,便容易滋生八卦之心。
如今街头巷尾议论的最多的,便是关于钱家的事儿。
钱宝元作为宣府第一富豪,如今骤然倒塌,自然是引人议论纷纷的,叹息之人有,幸灾乐祸之人也有。
此时,有些眼尖的老百姓便发现,今日这钱宅前,居然站了一位容色无双的女子。
主要是白娘子太漂亮了,加上她偏偏又穿了身白衣,腰上挂着银剑,简直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加上美色无双,有些登徒子甚至都看呆了。
如此佳人,为何要痴痴的望着钱宅?
众人不解,有人甚至怀疑,这容色无双的女子,莫不是钱胖子的相好?
一念及此,众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呸呸呸,想想那个钱胖子,除了有钱外,简直是一无是处,人还忒胖。就这种死肥猪,怎配拥有这般气质的相好?简直是癞蛤蟆咬上了白天鹅,武大郎睡了潘金莲。
这世道啊,何其不公平?
众人的议论声音越来越放肆,甚至有些不堪入耳的言辞都出来了。
白娘子陡然一转身,柳眉倒竖,冷冷的看向八卦群众,她眼神冷冽如同刀子般,唬的众人连连后退,竟再不敢看她一眼了。
“诸位!”
白娘子并没有理会吃瓜群众,而是面向众武人道,“今日,我白娘子要干一件大事,不知诸位可敢跟随?若有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退出,我等兄弟一场,好聚好散!”
一个胖脸圆眼睛的汉子上前一步,斩钉截铁道,“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首领,哪怕您说要把皇帝拉下马,我等兄弟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刀山火海的趟过去。”
白娘子听到皇帝这个称呼,不知为何眉头跳了跳?
接着她挑眉一笑,道,“放心,我白娘子还没那么大的志向,今日找诸位兄弟来,就是为了钱胖子的事,钱胖子待我有大恩,当年我被范永斗联合狗鞑子围剿,兄弟们死伤殆尽。
我白娘子也身受重伤,山穷水尽,逃无可逃,眼看就要落入狗贼之手,幸亏钱胖子伸出援手,将我藏于车中,这才逃过一劫。古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情呢?
这恩,我必报,今日我便要去劫那宣府的狱,诸位可愿与我同行?”
众武人纷纷抱拳,毅然决然道,“我等愿与首领同生共死。”
“好!”白娘子哈哈大笑,豪爽无比,“诸位抄起家伙来,随我走。”
众武人,“……”
还是那位胖脸圆眼睛的汉子站了出来,他弱弱道,“首领,咱现在就去劫狱吗?要不咱们还是等那月黑风高之夜,然后穿上夜行衣再行事吧?”
众武人纷纷点头,表示这大白天的劫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白娘子一字一顿道,“我白娘子行事光明磊落,何惧白日劫狱?”
话音未落,这白娘子便飞身上马,一声轻斥,骏马绝尘而去,居然还真是直奔宣府大牢而去,简直是说不出的恣意张扬。
周边吃瓜群众纷纷侧目,直到此时他们才惊觉,原来这容色无双的女子,竟然是一位江湖儿女。众人都有点害怕,要知道这江湖人最是快意恩仇,行事乖张,有时候甚至杀人都不眨眼的,就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他们。
他们是有几个脑袋啊,居然敢惹江湖人?
要是这女人一刀剁了他们,理都没处讲的。
想到这里,这些吃瓜群众都有点害怕了,一个个赶紧捂着脸,逃得比兔子还快。
而众武人也纷纷叹气,暗忖:老大啊,您既然行事光明磊落,干嘛还劫狱啊?哎,真憨!
白娘子的手下虽然都在心里吐槽她,但终究还是也骑着马,跟着白娘子往那宣府大牢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尘土飞扬,引得路人纷纷咒骂不已。
要知道这宣府城内可是禁止骑马的,就是骑马,速度也必须限制。
真不知是谁家的败家子,居然敢大街纵马?
宣府虽为军事重地,但是白娘子走的这条道,恰恰就没有士兵巡逻。她一路风驰电擎,很快就赶到了关押钱胖子的牢房。
宣府有两处牢房,一处是关押贪官叛将,或者敌兵悍匪的大牢,那里有重兵把守,铜墙铁壁,就是大军前来,也未必能够攻破。
另一处是关押普通犯人的牢房,管理的就稍微松懈一点,钱胖子犯的罪虽然大,但他不过是个商人而已,还不够资格入住重兵把守的大牢。
关押钱胖子的牢狱确实管理松懈,白娘子赶到的时候,居然见几个门子狱卒躺在地上喝酒吃肉,全无半点官家威严,活脱脱的地痞流氓。
白娘子直接纵马过去,这些醉醺醺的门子狱卒居然目瞪狗呆,无一人敢上去拦截。
白娘子轻蔑一笑,直接带人冲进牢房,她对这地方也熟悉,很快便寻到了关押钱胖子的地方,这是一处土牢,房间倒是挺大的,就是窗户太小,且还闭的紧紧的。
一入此地,一股子极难闻的气味袭来,白娘子眉头都不带皱的,直接抄起兵器,哐当一声,就将铁锁劈断了。
众武人在外头把守,白娘子大踏步走进土牢里。
这处土牢关押了十几个囚犯,这些人原本都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突见一位绝色女子闯了进来,他们无不瞠目结舌,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白娘子看。
白娘子很快便寻到了钱胖子。
钱胖子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囚衣,正端着个破碗在吃东西呢!
那是一碗清粥,清的都快只剩水了。
大约是牢里的伙食实在差劲,这钱胖子居然瘦了,圆圆的脸庞和圆圆的肚子都不见了,居然还有几分清秀可爱,以至于白娘子一时间居然没能认出他来。
钱胖子有些疲惫,他错愕的看着白娘子,良久才说道,“白首领,你这是干啥?”
白娘子并没有解释,只是上前拉起钱胖子,急急道,“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你赶紧的跟我走,官兵马上就要来了。”
钱胖子脸色虽然憔悴,力气却还在,他猛的挣脱眼前女人的手掌,傲然道,“我钱胖子一生忠君爱国,对皇帝陛下更是赤胆忠心,我若是现在逃了,岂不是坐实了通鞑的罪名?白首领你走吧,莫要害我。”
白娘子都快气死了。
这家伙死到临头了,还谈什么忠君爱国?
就算要忠君爱国,你也得先活着啊!
白娘子是个性情急躁之人,她啪的就扇了钱胖子两耳光,怒道,“死胖子,你特娘的又不是文人,咋就学会了他们的迂腐呢?跟我走,你忠君爱国我不反对,可你至少得先把命保住啊,否则谁特娘的知道你忠君爱国啊?憨货!”
钱胖子凄然一笑,淡淡道,“白首领莫要劝我了,我钱胖子不怕死,就怕让陛下失望啊,他那么信任我,若是知道我不仅通鞑,还越狱,陛下会怎么想呢?”
白娘子鄙夷的啐了口,“就你这狗一样的东西,陛下早就忘记了你,他是君王,你是商狗,他高如九天之云,你特么的就是地里的烂泥巴,他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呸,自作多情罢了。”
白娘子说到自作多情的时候,脸上似乎流露出几分悲伤来?
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钱胖子冷笑,“就算陛下早就忘记了我这狗一般的人物又如何?反正我钱胖子忠君爱国的心,死也不会变的,让我死可以,但是让我背叛陛下,做梦!”
守在门口的白娘人手下,都快无语死了。
特娘的这个钱胖子失心疯了吧,背叛陛下?这种人还想背叛陛下,他有这个资格吗?
时间很急,白娘子也不想和他啰嗦了。
她抄起剑鞘,手起剑鞘落,直接夯了钱胖子的脑袋上。
瞬间,好大一个血泡冒了起来。
而钱胖子也眼一翻,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白娘子冷哼一声,扛起钱胖子就准备走。
土牢里的众囚犯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这般猛女,简直比深林里的猿人还要厉害啊,真不知以后谁敢娶她?若是一言不合,天天给你夯一下子,寿命都要短几年呢!
“女侠啊请慢走!”一道凄惨的声音传来,喊话之人乃是黄家兄弟。
这两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故而和钱胖子一同关押在了这处土牢里。二人见白娘子准备将钱胖子扛走,急了,俩兄弟连滚带爬的过来,鬼哭狼嚎道,“女侠啊,我们也是冤枉的,快快将我们也一起带走吧!”
白娘子回头看了一眼黄家兄弟,他们蓬头垢面,脸上眼泪鼻涕一把抓的,身上也是穿着破破烂烂的囚衣,早就不复往日富贵豪商的派头。
白娘子和黄家兄弟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何止没有交情啊?白娘子甚至还有点鄙夷他们两个人。
白娘子冷哼一声,飞起一脚便将二人踢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
宣府,宣大总督卢象升府邸。
崇祯皇帝陛下的圣喻已经到了,卢象升阅完后,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
陛下在圣喻里明确表示:郝二狗所言不可信,此人对至亲之人犹自狠心,又岂会真正忠君爱国?望卢爱卿将其速速缉拿,以朕所授予的法子,严加审问。
经崇祯提醒,卢象升豁然开朗。
他忆起曾读过的史书,关于春秋齐桓公的故事。
齐桓公号称春秋五霸主之一,战力赫赫,就是有点识人不清,最后被三个大奸臣害死了。
奸臣一,易牙是个厨师,为了邀宠居然把自个儿子烹了,然后端给齐桓公吃,表示自己爱君王胜过爱亲人,把这齐桓公感动的稀里哗啦,立马将易奸臣加官进爵。
奸臣二,竖刁是个侍从,这家伙为了能够在后宫长伴君王,居然挥刀自宫,把男人的命根子给切了,把这齐桓公感动的立马将自个亲子过继给了竖刁,然后委以重任。
奸臣三,开方是个小国王子,这家伙为了能够追随齐桓公,居然放弃王位,巴巴的跑来表示愿意给齐桓公当个马车夫,自然齐桓公也被感动了,授之于大权。
站在齐桓公的立场,这三人为了他皆放弃了最珍爱的东西。
儿子,命根子,王位。
所以齐桓公觉得他们够忠心,可以将性命托付。
但是站在人性的立场,此三人连至亲之人,男人最重要的器官,以及王位都能放弃,可见心思有多歹毒自私,指望这种歹毒自私之人来忠君爱国,特么有病吧?
卢象升想通后,叹息一声,然后面朝紫禁而跪,喃喃自语道,“臣有负陛下所托,识人不清,竟然差点酿下大错,幸亏陛下提点,臣才幡然醒悟,陛下圣明!”
卢象升想通后,便立即传令下去,将郝二狗缉拿归案,严加审问。
至于崇祯传授的审问法子,其实很简单,之前也对流寇用过。
那就是将犯人关押起来,令其坐在凳子上,日夜不停的审问,不许睡觉,不许吃东西。
期间就只给他喝点水,免得渴死了。这样连续审问个三天三夜,任凭你是铁打的汉子,钢般的意志,最后也得服怂。
卢象升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这法子确实好使啊!
据说审问到最后,你问什么,犯人就答什么,就连偷看嫂子洗澡这种龌龊事儿都能给你审问出来,到最后犯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完全忘记了说什么。
卢象升虽然下令将郝二狗抓来,奈何这人早就跑了。
衙门里的人将其所有的亲朋好友统统抓来,却愣是没有审问出郝二狗的下落,现在卢象升更加确定了皇帝陛下的判断——此人走的如此决绝,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卢象升心烦意乱。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帝陛下,居然冤枉了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皇商钱胖子。
于是在令捕快暗地里查访郝二狗下落的同时,也急忙命人往土牢里提钱胖子和黄家兄弟出来,准备再次详加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