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骨堆砌在水面,宽不过二人并肩的距离。
若是把这白骨换成木头,或许还有个桥该有的样子,但眼下,几人看着这白骨做的桥,背脊都有些泛凉。
“阿弥陀佛。”七颂突然喧了句佛号,盘膝坐下,一手竖于胸前,一手数着念珠,嘴中念念有词,却是在诵经。
陆北仓在旁道:“和尚你吓我一跳你,好好的你突然诵什么经啊?”
七颂不答,柳寻香淡淡道:“超度。”
陆北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和尚在超度它们,和尚,你今天倒是很慈悲为怀啊?”
柳寻香看着河面的白骨,沉默下来。
陆北仓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河上的白骨桥中,夹杂着一节手指长短的骨头,骨头正泛着微弱的金光。
“这是.....舍利子?”苏炤灵也看到了。
她跟随陆北仓一路来到中州,在陆家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听说了佛门的一些事情。
那些个证的果位的佛门大修,在圆寂后都会或多或少留下一些泛着金芒的骨头,这些骨头被称之为舍利子。
据说这舍利子是佛门至宝,历代都是要被供奉在寺中香堂,受香火供奉的,而两禅寺的镇寺之宝,就是一具完整的金色骷髅。
柳寻香神情有些阴郁,道:“那位,应该是两禅寺的佛门高僧留下的,能修成舍利子,想必最少也是换胎境修为吧。”
陆北仓在看到那舍利子后,略一沉默,也收起笑脸,直接跪在地上,冲着白骨桥磕了几个头。
“我陆家,也有长辈来过这白骨渊,后面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吊在后面的阴灵明同样以冥殿的礼仪,向着白骨行礼。
柳寻香看着他们,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些白骨中,一定也有曾经如自己这般的凡人,期望能在这白骨渊获得夺天造化,成就修士。
可惜,这白骨渊的造化,太残忍。
苏炤灵柳寻香面色不太好看,走到跟前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未来某一天,你会不会也悄无声息的死在哪里,尸骨回不到东域。”
柳寻香嗯了一声,当年在东域王盘山,邋遢老头就告诉过他这个事实。
修士,在享有凌驾凡人之上的地位时,同样也有着凡人不曾有过的危险和孤独。
“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要学会接受它带给你的任何代价,在天道面前,就算是修士,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蝼蚁而已。”
柳寻香目光闪过一抹追忆之色。
苏炤灵道:“就算你我都是蝼蚁,我也会保护你的,就跟小时候,在越田镇一样!”
柳寻香嘴角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若是有危险,我会拼死送你离开,小时候你保护我,现在,换我保护你......”柳寻香心中默默说道。
这边,七颂已经念完经文,见柳寻香盯着白骨桥,问道:“柳施主,之前见你听完那些李子施主们的话,就直接来了这,你可是有什么方法过这桥吗?”
陆北仓道:“方法那些李子不是说了吗,往回走呗,说不定我们在往回走,去的就是另一个地方呢。”
苏炤灵却摇
头,道:“不行,必须过桥。”
七颂双手合十道:“必须过桥。”
柳寻香亦是如此,眼下萧末晚与小魔头都被蝴蝶带彼岸,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过桥找到那只蝴蝶,将萧末晚救回来。
陆北仓见三人都这么坚决,只好看向阴灵明,结果阴灵明直接把脸别到一旁,理都懒得理他。
“.....”陆北仓无奈,道:“行,那你说,怎么过,话说,我可不想再见到那只老怪物。”
虽说柳寻香用禁制阵法将它镇压,但这种毕竟是活了万年的老怪物,没见到他真身还能逃,万一见到他的真身。
那别说他们几个,恐怕就是中州的那些个不出世的神玄老怪,都要头疼一阵子。
柳寻香道:“那些李子已经将法子告诉我们了,就是往回走。”
七颂、苏炤灵等人:“???”
柳寻香收回目光,而后,转身看向众人道:“这就是那些李子们说的法子。”
只见他背对白骨桥,身子缓缓后退,踩在了桥上。
苏炤灵顿时恍然,道:“我明白了,只要背对彼岸,身子倒退着走,就是就是往回走!”
柳寻香道:“没错,面对这样的白骨桥,没有修士敢背对这它走过去,这老树精就是利用这个心理,施展神通,使得每个正面过桥的修士,都会走到它的巢穴。”
陆北仓疑惑道:“那这老树精有这么强悍的修为,为何不直接将修士抓去呢?”
七颂道:“他被镇压了,镇压他的阵法一定克制着他的修为。”
柳寻香道:“亦或者是这白骨渊的主人,跟他达成某种约定,正面走过去的食物归他,背面走过去的食物,归这白骨渊的主人。”
听得他这话,原本已经将一只脚挪到白骨桥的陆北仓又将脚缩回去,道:“这么说,这老树精不是白骨渊真正的主人,而我们不管怎么过桥,横竖都是个死呗?”
七颂闷闷道:“陆施主好悟性。”
“那还过个锤锤,要去你们去,本少爷不伺候了,苏姑娘,走,我们回去。”陆北仓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阴灵明吐出两个字道:“怂货!”
陆北仓瞪了他一眼,道:“本少爷无法无天,什么时候怂过,但这眼下明知道是去送死还去,那叫蠢好吗!”
阴灵明嗤笑:“还不是怂?”
“........”
苏炤灵有些不好意思道:“陆道友,谢谢你肯带我来中州,不过眼下我却是不能跟你走.....炤灵谢谢你的好意,还请道友珍重。”
陆北仓郁结,这白头发的到底哪里好,为什么这苏炤灵就喜欢跟他一起!
七颂在旁默默道:“还不是陆施主你整天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
陆北仓:“!!!”
柳寻香担心这二人又吵起来,急忙道:“别吵了,赶紧走,这白骨桥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炤灵和七颂闻言,顿时急忙转身,开始慢慢退后上桥。
阴灵明犹豫了下,也转身,跟着上了桥。
陆北仓见几人都要去对面,回头看了眼回去的路,只见回去的方向已经一片
漆黑,看上去就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异兽。
他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也乖乖转身,开始亦步亦趋的上了白骨桥。
“算了,本少爷不是不讲情分的人,好歹共患难一场,本少爷也不能看着你们去送死。”
七颂道:“陆施主是一个人不敢回去吗?”
“和尚,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你的仇家都是你这张嘴招惹出来的。”柳寻香走在最前面,闻言笑道。
这白骨漂浮的桥不算稳定,一脚上去便是一软,让人总担心自己下一脚会不会直接踩到水里。
就这样,几人慢慢地后退着过桥,河面不算多宽,可走了一会后,柳寻香开始察觉有些不对劲。
“你们有谁知道,我们已经走了多久。”
苏炤灵现在是场中唯一的女子,心思细腻,道:“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怎么了?”
这句话刚说出来,她顿时一僵,似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有些不确定道:“我们之前在河边的时候,这桥左右不过八丈宽,怎么可能走了小半个时辰呢?”
陆北仓闻言,立刻转身,想去看看背后剩下的路还有多远,结果一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一片空白。
“这怎么回事,你们快看。”陆北仓道。
结果他说话后,却发现自己身后没了动静。
他急忙四下看去,发现此地除了他自己外,其余人皆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白骨桥上,柳寻香本要回头看看,结果看到陆北仓率先回头,然后就这么莫名消失,顿时心中一惊,急忙喊道:“别回头!”
然而,阴灵明已经回头了。
继陆北仓后,几人中又消失一个……
七颂僵在原地,问道:“柳施主,发生什么事了?”
柳寻香道:“陆北仓和阴灵明,凭空消失了......”
“什么!”七颂和苏炤灵同时惊呼。
柳寻香面色阴沉道:“别回头,他们二人就是回头后消失的。”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炤灵到底还是女子,眼下情况诡异,不由得有些害怕。
柳寻香心中同样没底,如今背对前路,自己也看不到后面到底有什么,略作思量后,咬牙道:“继续走!”
说完,自己带头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七颂和苏炤灵闻言,也只能如此。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左右,柳寻香低头看着脚下,依旧还是那皑皑白骨,有些头皮发麻。
这桥,到底还有多远.....
忽然,七颂突然道:“柳施主,桥下似乎有东西!”
柳寻香看去,只见桥两边的河水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就像是走在墨水池里一般,道:“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和尚,你能看清下面是什么吗?”
七颂闻言,双手催动法诀,双目顿时金光闪烁,他慢慢挪到桥边,低头看去,然后....在柳寻香的注视下,咚的一声,直接栽了进去。
“和尚!!!”
柳寻香急忙上前,想要救他,结果刚一步踏出,脚下顿时一空,整个人天旋地转,双眼一黑,意识昏迷过去。
纵观无尽白骨,只剩一道俏影立于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