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景公身边的晏婴见吕荼醒来,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好了,终于不用那些巫师和医者陪葬了!
原来自吕荼生病后,齐景公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医者巫师,日夜为吕荼寻药祈福,并发下毒令道“若是公子荼出了什么意外,寡人让你们陪葬,不,让你们十族之内的人全部陪葬!”
“荼儿啊,你…不要怪你阳生哥哥,他…也是为了齐国,爹爹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只是想帮爹爹出口气,可是爹爹也没有想到阳生…哎!”齐景公说罢长声短叹起来。
吕荼想从床上起来,齐景公忙在在其身后垫了个蒲团“爹爹,荼荼从没有怪过阳生哥哥,荼荼知道阳生哥哥是为了齐国好,因为齐国现在真的不宜与楚国开战,而荼荼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吕荼嘟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只是觉得后面的话来,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爹爹,阳生哥哥呢?”
齐景公道“寡人罚他对着祖宗神邸跪着思过去了!”
晏婴闻言急忙补充道“公子,阳生公子已经跪着三天三夜了”
“什么,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你的儿子啊?”吕荼听到晏婴的话后大惊失色,急忙欲从床上站起。
齐景公见闻先是狠狠瞪了一眼晏婴,心中暗道,就你话多,接着看着爱子道“荼儿啊,阳生是爹爹的儿子,但你更是!他是你的兄长,怎么可以对你下这么重的手?爹爹这次就是要罚他,就是让他明白,为了齐国损失自我可以,但是损失自己的兄弟,绝不行,起码在我吕杵臼的子息们中,不行!”
吕荼闻言被震撼住了,久久不语。
“阳生哥哥”
正在面对着祖宗神邸思过的阳生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一愣神,意识到那熟悉的声音是谁,眼神中泛出特别的韵味来“荼弟,你…你…病好了些吗?”
吕荼看到落魄的阳生,心中一痛,我应该恨他的,可是为什么恨不起来呢?他打了我,打了我;他还将会杀了我,杀了我!可是,可是为什么没有恨呢?这该死的切不断的血脉亲情,该死,真该死!
“阳生哥哥,给…”吕荼跑到阳生面前从怀中拿出一大包羊奶块来,摊开。
阳生看着吕荼那笨拙的样子,鼻子一酸,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他无论怎么说都是我的弟弟,那幼小的弟弟啊!不,他是我弟弟没错,但更是我潜在的敌人,对,敌人,夺我父爱,夺我事业的敌人!
吕荼当然不会想到此刻阳生内心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把一块大的奶块递给阳生,自己拿了一小块,“阳生哥哥,奶块很好吃,你尝尝…”说罢吕荼自己先尝了一块。
阳生本还有顾虑,因为先前第一次见面时那鸡腿的事,如今见吕荼这模样,当下不再犹豫食用起来,真的很好吃,那股奶香味,是…一种熟悉的味道,那种味道是原始的,是温馨的,总会让人想到婴儿在母亲怀里吃奶的感觉。
想着想着,阳生突然看到布帷处熟悉的衣摆漏出一点,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把搂住吕荼哇哇大哭起来,“荼弟啊,你为什么不恨哥哥,是哥哥为了外人打了你,打了你啊…你还因此…因此差点没命…难道你就不恨哥哥吗?荼弟,你打阳生哥哥,好吗,狠狠的打,这样哥哥心里才会好受些…才会好受些!”
吕荼听到阳生的话后,心中强势说服自己,阳生还没有这么坏,只是他在质晋国多年,被压抑,被侮辱太多,所以才会做出极端的事来,如今自己用兄弟之情定会感化他那颗冰冻的心,所以当下他用最简单,最朴素的语言安慰住了阳生,兄弟二人相视着,都是眼泪汪汪的。
帷幕后的齐景公听到,见到,长长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枯藤老树昏鸦。
临淄西郊,片片新茔丘,冬风飒飒中传来悲伤幽咽的埙音...
那一日宫中传来,要为楚国使臣囊瓦出气,惩罚那些殴打者的消息后。那些武士听罢全都嚎啕大哭,对着齐景公的宫殿方向拜了几拜,接着拿着属于武士的尊严,剑,破腹自尽。
鲜血在他们的家门前,流淌着,流淌着,想汇成一条河,去冲刷那污浊的朝廷,去问问那些站在高高干岸上的人,你们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吕荼倚着一棵老树,吹奏着埙,泪眼婆娑。
这帮人为了什么?为了齐国,为了朝廷,为了爹爹,可是齐国抛弃了他们,朝廷背叛了他们,爹爹遗弃了他们。他们死的值吗?他们天国的灵魂能否得到安息?他们会不会后悔自己的作为?
这不是一个伪命题,是人非常值得思考的事情。一个为了大义而牺牲的人,大义却不理解他,而是吃着他的血馒头维护着自己懦弱的生命,这样做对吗?
不对,不对,永远的不对!!!
可是这世上有对的事情真的很少,更何况各种环境与条件逼着你去做错的事情呢?
“公子,天色晚了!”仲由擦掉泪水,见吕荼一曲完毕,便上前与他披上了一件厚外披风。
仲由也是第一次知道吕荼竟然会吹埙,那苍凉呜咽一下吸引住了他,他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夫子的琴才能让他哭泣,没想到…
阳光很明媚,但天气却是越来越寒了。
吕荼在卫士们的护卫下,每天都在街市上闲逛着,总希望能遇见那个内心深处,想遇见的人,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人仍是没有消息,他内心都有些绝望了,难道是自己错过了什么,还是史书记载的根本就是错误,或者说历史的走向已经偏移到不可掌控?
“哦,傻子,逗傻子喽”突然一群小孩对着一衣衫褴褛的老者调戏起来。
那老者满头银发散披,赤着脚,身上长满了恶疮,还在辛苦挣扎的苍蝇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欸,傻子,你会学狗叫吗?你要是叫的话,你看到那没?”一个衣着华丽的肥童对着那老者用手指了指那卖大馒头的地方。
自磨这个利器开始从齐国贵族流传开来后,一些有些闲钱的国人也弄到了磨,甚至民间有些门道的匠人凭借着自己的摸索,也能制造出来各种磨,虽然那磨没有府人府售卖的好,但已经是不错了。所以街市上开始了有各种卖馒头行业的小贩。
那老者头不停的摇着,嘴里发出呜呜学狗叫的声音,那肥童大喜,让家奴买了个馒头,撕下一小半扔在地上“哈哈,你个傻子学的不错,这样吧你在学个驴叫,驴叫,对,驴叫”。
老者见地上被扔下的小片食物,眼神欣喜的爬在地上,学着狗吃起来,边吃还边发出驴子呜啊呜啊的叫声。
肥童听罢更喜了,掰完一个馒头后,不过瘾,又让家奴买了一个,继续用食物调戏着那傻子。
吕荼看到这一幕后,大怒,上前一手抓住那肥童的手“你住手,住手,他是人,不是畜生!”
那肥童被吕荼掐的手筋发痛,扭过头来大骂道“他就是畜生,畜生!一个没有家的人,就是畜生,甚至连畜生也不如!”
“你说什么?”吕荼看着那肥童。
那肥童的家奴和吕荼的卫士对峙着,谁都不怕谁,毕竟他们今日都是便衣,所以双方都没有认出是谁来。
“我说他是畜生,甚至畜生也不如!你知道吗?若没有我,他早饿死了,是我每天掰馒头喂他,所以他才活着”那肥童一手推开吕荼,下巴肥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