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今日早朝。
天尚未亮,众臣就已早早候在皇城。
大殿上,文武两列依次的排列着,右是以右相萧南山,身侧是左相云谈生为首的文官集团,而左首是辅国公季丘北,其次是南宫青锋为主的勋贵武将集团。
前面几人都是老神自在,独自站立着,倒是身后的官员们,三五结群的小声议论着。
但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中间隔着个宽敞的通道,谁都不鸟谁,不时还相互指指点点。
武将嫌弃文臣的迂腐阴险,什么话都绕弯弯,一大堆屁话说不到重点,虽然武将不乏文武双全之辈,但大部分是些大老粗,听的云里雾里,困的很。
而且不同于武将集团的抱团,文人狠起来是连自己人都阴,想想就可怕,文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如是的想着……
而文臣更是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五大三粗,动不动就爆粗口的野蛮人,大字不识几个还爱得瑟,靠着祖辈的功劳坐吃等死。
简直就是帝国的蛀虫,败类,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或私下说说,如果当面说出来,指不定被打成什么样,这群武人可不会留情……
“陛下到……”
随着一道尖细的长音,凯辰泽身着明黄龙袍,头戴九珠玉冠,一步步的坐上了镀金的龙椅。
“拜……”
随着又一道喊声,百官整齐划一的跪在大殿上,又是几个礼后,起身持笏板静立。
“百官出奏……”
话落,右相萧南山就奏道:“陛下,臣有有本奏!”
“讲!”
“禀陛下,因南方战乱频频,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南方流民不断北上寻生,近月来更是源源不断的向京师汇聚,虽有司已做出安排,但近日突然倍增,已达二十万之众,后续仍有不下此数的难民涌来,如此下去定使京师动荡,请陛下圣裁!”
奏完后,萧南山退回队列,倒是朝堂一片议论之声。
凯辰泽皱了皱眉,旁边的小宦官高喊:“肃静!”
随着殿中安静下来,凯辰泽环视一周,才开口道:“诸位卿家可有良策?”
半晌无人答话,这流民处置看着容易,但哪里那么简单,其中涉及诸多事物,并无两全之策,一个不慎就容易惹祸上身,所以还是静静的在一旁呆着就好,反正又没我什么事……
凯辰泽见下面,萧南山奏完后就面无表情的站着,云谈生则眯着眼佝偻身子,一副摇摇欲坠虽是都能倒下的样子。
而武将这边则是坐等好戏,瞪大了眼睛,看看文官们谁会倒霉……
最后,还是凯辰泽开口道:“户部何在?”
在人群中,户部尚书杨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身为户部一把手,只能是自己站出去,遂出了队列躬身道:“臣在!”
“说说吧!可有什么章程。”
“臣月前已招募工匠在城外盖建屋棚,着有部发放物资,并设立粥棚,从库中拨发粮食以急用……”
凯辰泽听着下面杨修的答奏,暗暗点头,处理的的确得体,但只能缓一时之急,遂打断道:“杨卿果然大才,但这只能暂解一时之急,可有后续定策?”
杨修闻言吸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定般,道:“臣有一本,可解流民之患。”
凯辰泽闻言眼前一亮,道:“快快呈上来!”
打开看了几眼后,凯辰泽顿时脸色变换不定,细细审阅后,眉头越皱越深,最后轻叹一声,将其递给一旁的内侍,示意其宣读出来。
“南方战乱,流民失所,臣现有几策,一拦,二济,三抚,四安……”
杨修所奏上述,总体来说,就是设立兵哨拦阻南方流民,一方面调拨粮食安抚难民情绪,再在另一方面给流民寻找住所。
表面上看,并无半点不妥,但最重要的第一条,拦截难民很容易造成极大的动荡,要知道难民可不管什么朝廷安排,只知道朝廷拦截自己不给活路,并且所述中断截渡口,阻后续难民以南,每日定下北上数目很容易引起人心惶惶,并定会有无数难民死去……
所以杨修的奏折虽能解京师危机,并且不会影响北方安定,但却断了一部分难民的生路,注定会有很多人被牺牲掉,可能是几万人,也可能是几十万人……
所以朝堂上立马就炸了锅,议论纷纷,顿时有御史出来弹劾杨修,奏其不顾黎民死活,不惜百姓苦难,当严惩不贷,抄家灭族,反正是怎么狠怎么来……
当然趁机发难,幸灾乐祸者居多,只因杨修乃是商贾出身,当年只是先皇府中一门客,得先皇赏识才慢慢掌管户部,当上了户部尚书,只因其行事谨慎,并没有被人抓住马脚,才稳稳的站住了户部的位置。
而如今其自掘坟墓,那就怪不得我等了,所以杨修往日的政敌皆是站出来发难,吐沫星子四溅。
“陛下,臣弹劾户部尚书杨修结党营私,不顾黎民,贪污受贿,私自拨用户部库银……”
“陛下,臣弹劾佞臣杨修私营商会,以权谋私,暗中贪污,霸占民田,欺压百姓,应收监察看……”
“陛下,臣弹劾逆贼杨修蓄养私兵,藏匿兵甲,意图谋反,依当诛灭九族……”
“陛下,臣要弹劾……”
“……”
各种罪名五花八门,几十名大臣出列弹劾,几乎占了文臣中的半数,而且还不断有人出列检举,而一部分人面带犹豫……
反观那些各方党派的大佬则是不发一言,只是任由手下人自由发挥,显然也是默认了。
户部向来是帝国的钱袋子,涉及到各方利益,但自从先帝启用杨修以来,户部则被其牢牢掌控,各方势力在其中的力量被排挤打压,犹如铁桶一般,但由于先帝的偏护,各方势力对这块肥肉垂涎已久,却又毫无办法。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杨修的户部尚书之位失去了皇帝的庇护,而且自身也不过出身商贾腌臜之户,无甚屏障,如今还不是任自己等人拿捏。
虽然杨修也有几分能力,但谁让其挡了大家的道,阻了大家的利益,只待其倒台,户部这肥肉少不了被几家势力瓜分干净。
墙倒众人推,此时杨修就像风雨中的小舟,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倾覆……
不同于文臣的一方,武将们的一侧则是安安静静,只是各自瞪大了眼睛,看着文臣们自由发挥,咂咂称奇,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什么罪名都能想出来,就差刨开祖坟问候祖宗十八代了……
台上的内侍喊了几次肃静,都没有用,最后想必也是被无视的有了几分火气,尖着嗓子大喊一声,才让众臣安静下来,那些御史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杨修身处暴风中心,对大臣们的弹劾毫不在意,面色不改,淡然的站在一旁。
凯辰泽深深看了眼波澜不惊的杨修,才缓缓道:“杨修,你可有话可说?”
杨修应声道:“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好一个杨修。”凯辰泽一拍桌案,沉声道。
随后向萧南山淡淡问道:“杨修所提,右相可有何看法?”
萧南山出列奏道:“杨大人所书,置万民于水火,弃百姓于不顾,置皇上于何处?其心可诛,臣请严办!”
凯辰泽点了点头,又向云谈生轻声问询道:“左相,你可有什么建议?”
云谈生颤巍巍的走出来,道:“回陛下!臣以为此时兹事体大,关乎南方稳定,关乎京师安危,非一夕一时可以定夺的,还需从长计议为上!”
“若贸然行事,怕步子太大,反而弄巧成拙。”
说完,又颤巍巍的回了原位,凯辰泽眼神飘向辅国公季丘北,缓缓道:“辅国公可有什么良策?”
季丘北不急不忙道:“陛下!您让我上阵杀敌,保疆卫国可以,至于这些安民之策,臣就不太懂了。”
说着,眼神瞥向萧南山等人,话中之意显而易见,我粗人一个,这种事找我不灵。
对杨修所奏,给凯辰泽眼前一亮的感觉,诚然其弊端太大,起码自己新登帝位,根基未稳,对杨修所奏可用,却又不能全用。
但其中未必没有可取之处,看下面群臣激昂,此事已难再议下去,心中百转,却不得思绪。
凯辰泽沉思良久,深深的看了眼杨修,最后才又缓缓开口。
“退朝!”
说罢,凯辰泽起身而去。
留下群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情况,陛下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