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
般若寺中,真禅院。
一垂垂老僧盘腿而坐,伴随着叶落归风之声,轻拂僧袍摆动,在那儿养神闭目。
让人只看其坐在那里,就有一股禅意升腾,在恍惚间,仿佛是一尊古佛在世。
“师傅,您找我!”
伴着优扬的声音,一名眉清目秀的和尚走了进来,正是一尘和尚。
而在那闭目的老僧,正是一尘的师傅,般若寺前任方丈,有着“在世佛陀”之称的法觉圣师。
“唉!徒儿,师傅活不长了!”
语出惊人,法觉圣师缓缓睁开眼,似有沧桑演变,看着自家徒儿,喟然长叹。
听到这话,一尘嘴角抽了抽,直觉有些牙疼,叹道:“师傅长春长寿,佛祖他老人家还没想收您呢!”
法觉圣师瞥了眼自家徒儿,认真道:“别闹,此次师傅是认真的!”
一尘无奈的道:“那师傅您又有什么不适?”
法觉圣师闻此摸了摸肚子,苦色道:“近日来,为师腹中常常绞痛,夜中更是痛苦难堪,怕是为师旧伤复发,唉……”
一尘翻了个白眼,幽幽道:“师傅,若是别人也闲的没事,三日不吃不喝,我觉得跟你也差不多!”
“什么叫闲的没事!”
法觉圣师白眉一挑,白须一翘,声音提高了数度道:“为师那叫坐禅,心神合一之下,才能更好的感悟佛祖真意!”
一尘连连点头,面上肯定的道:“是是是,皆是徒儿的罪过,师傅的境界,徒儿难望项背!”
此时,法觉圣师鼻子动了动,向着一尘的位置嗅了嗅,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道:“徒儿,你午时吃的什么饭斋?”
一尘眼中微亮,但面上不动声色,轻轻叹道:“哦!也没什么,只是觉言师叔做了几道小菜,想要徒儿带给师傅,但徒儿想到师傅要坐禅悟佛,唯有忍痛,自己含泪给吃下了。”
法觉圣师闻言,指尖点向着一尘,不断颤抖,胸膛起伏不定,气结道:“你,孽徒,真是孽徒啊!”
看着自家师傅捶胸顿足,话都不利索的样子,一尘突然一笑道:“嘻嘻,徒儿虽然吃了些,不过心中念的想的都是师傅,就又给您留了些!”
说着,衣袖一挥,变戏法似的,在面前的石板上,多出两碟小菜,又一挥,上面各自填了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咕咚……”
法觉圣师吞了口口水,双手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就伸了过去。
“嘿嘿……”
听到一尘的暗笑声,回过神来,立马飞速的收回双手,面上庄严肃穆,又成了大德高僧模样。
法觉圣师眯眼道:“哼!徒儿有心了,不过世事在于心诚,为师岂能半途而废……”
“哦!那我拿走了!”
一尘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毫不犹豫的就要动手。
“且慢!”
法觉圣师猛然开口,迎着一尘投来的戏谑目光,面色不改道:“一针一线,一米一粟,皆是来之不易,万不可浪费,那样很可耻,并且这又是你法言师叔的一片心意,为师若是惘然不顾,佛祖都会怪罪的!”
“来,放下吧!让为师来!”
看着自家师傅大义凛然的模样,一尘觉得自己还要学很多。
“唔……对了,想起来了,差点忘了叫你来的目的!”法觉圣师一边咽着馒头,一边道。
“???”
“剑魔,那个老东西,为师记得跟你提过几次吧!”
一尘点了点头,笑道:“嗯嗯,记得,光是院里的师叔们就提过好多次,就是把师父打了一顿的那个!”
“咳咳咳……”
法觉圣师闻言,被呛的一阵咳嗽,瞪着一尘,气赳赳道:“为师迟早被你给气死……什么叫把为师打了一顿……为师顶多是略差一筹!是寺里哪个泼才说的……”
“算了!不说这些,此次叫你来,是因为最近江湖中出了个剑魔传人,也不知真假,为师想着,你去瞅瞅!”
一尘先是不解,随后连连摆手道:“啊?让徒儿去?徒儿去了能瞅出个啥?不去不去……”
法觉圣师夹了口菜,瞥了眼一尘,眯眼道:“若是个假的,那就顺手打发了……但若是个真的,哼!就好好教训一番!老衲打不过他,弟子也要找回场子来。”
一尘见自家师傅怨念颇深的样子,颇有些无语道:“师傅,这么多年了,您还念念不忘的,再说,我佛门弟子讲究四大皆空,不可擅动妄念!”
“不行!想起那人的可恶嘴脸,老衲就忍不了。”
“师傅……”
“快去,现在就收拾收拾,即刻启程!”
然后,也不给一尘开口的机会,大手一挥,一尘就被法觉圣师扔出了院子。
…………
客栈内。
一尘收回思绪,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在苦笑,师傅这会,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
开始来的路上,一尘也听闻了南天一的种种战绩,心里就想着,即使是圣品,自
己也总可以战一战吧。
但在见了南天一的第一眼后,一尘猛的有种想立马回寺的冲动,这是个天坑啊!唉!好好在寺里宅着多好,这神特么的圣品,分明是半步天人好不好?
一尘隐隐有些牙疼,说好的年纪轻轻,圣品高手呢!怎么突然变成半步天人了,这还怎么打?
心中哀叹,所以说江湖传闻信不得,就像自家师傅那副模样,还不是传成什么大德圣僧,在江湖中人人传赞,反正自己瞅了十几年,也没瞅出师傅哪里有高僧的模样。
当年磐盂大会,传说什么七彩祥光,天降祥瑞,啧啧,这事怎么说好啊!你家下了场小雨后,没个彩虹什么的?
至于说什么百兽齐贺,呵!真想瞧瞧,最初说这话的人,眼睛到底是怎么长得,在山上牧着的十几只羊,不够?好,顶多再加几只野兔,飞过几只山鸡……
就这还能硬生生说成百兽齐贺,能凑个七八种就不错了,所以说,三人成虎,流言可畏,真是阿弥陀佛了。
唉!真是师傅动动嘴,徒儿跑断腿,一尘此刻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愁苦,其中烦忧不足为外人道也!
话归正传,一尘解下腰间的紫红葫芦,轻轻放在桌上,又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包茶叶,小心的摊放在身前。
沈洛儿盯着一尘,看他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不由道:“这和尚的袖子真能藏!”
一尘笑了笑道:“和尚我平时里太过疲懒,寺里功夫没怎么学会,倒是对些小技巧很感兴趣,所以就多多钻研了些。”
南天一看着一尘和尚露的这一手,倒是很像道家的袖里乾坤,却又有些不同,但绝不是什么小技巧,若用这招接暗器飞镖之类的,定然无往不利。
说实话,南天一有些看不透一尘和尚,并不是说他的修为多么强,而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奇妙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朦胧,虚无缥缈。
就仿佛这个人站在这里,却非常的不真实,似真似幻。
同时,南天一注意到,一尘和尚话语当中,虽然显得有些不羁,但举手投足,尽显一种大家之风,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优雅,如春风化雨,无可挑剔。
同时,一尘和尚的境界也十分古怪,忽上忽下,有时候,就是一个毫无功力的普通人,但在眨眼间,则又有着圣品的修为,让人捉摸不定。
这种感觉,仿佛看得见,却摸不着,似在虚无之间,正如佛家六道五行之说,超脱于世。
见一尘和尚摆下架势,那自当要接下,南天一面色坦然,稳坐在一尘和尚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