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真是大方。”
邱云平冷笑,“人人若如县主这般,我大明便能强盛了。”
“难道不是吗?”
左弗笑了起来,“人人一心为公,国家自然强盛。”
她顿了下又道:“本官素来是赏罚公明的,若是县丞,主簿,典史,哪怕是一个小小衙役做的好,本官也有赏。”
她眯眼,笑着道:“来常前,天子赋我便宜行事之权,亦觉朝廷官员俸禄略薄,允我于地方收入给予适当补贴,所以……”
左弗的笑意渐渐消失,“这冰敬炭敬以后就不要拿了,本官以后每月会给你们加二两银,若是给我发现你们公款吃喝,还收这些银子,呵呵……”
话没说下去,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只是公款吃喝啥的……
这你怎么管?
“诸位乡亲。”
左弗拱手,“这些衙门的老爷你们都看清楚了,若非红白喜事或家中中举等喜庆之事,他们入饭馆茶肆一次消费超五百文便来举报,本官必彻查到底!若红白喜事超十两者,亦举报之!还望诸乡亲好好监督,从今日起,武进县衙只要出一个贪墨者,一律追责开除!”
“好!”
百姓们忍不住鼓掌!此地的百姓见识多,对当官的畏惧也要少许多,有人愿替他们做主,他们就敢干!毕竟,当年朱元璋的大诰出来后,这些百姓绑官的事可没少做!
邱云平脸色发青,可一旁的主簿钱长奇却是暗暗惊喜。
二两银子?
若是真的……
那可对生活大大有改善啊!什么冰敬炭敬的?官大的拿得才多,分到他们手里可没多少!二两一月,一年就是二十四两,可比现在多得多了!
而且再想想,那些乡绅平日都是找邱云平比较多,落到他手上的好处可没多少,自己为啥要跟着他跟县主过不去?人家爹可是伯爷,陛下跟前的大红人,自己一个九品鹌鹑官(明朝九品官补子上绣鹌鹑)怎么跟人斗?犯得着么?
当然这些心思也只能放心里,在情况未明朗前,他是不会表态的。最多,以后对左弗客气点,不再找麻烦就是了。
一个小案子给左弗打开了通往民心的道路,且还消融了衙门内部一些抵抗心理,这可是个不小的收获。至于以后要花的钱?不过毛毛雨罢了!
退了堂,左弗走了,可民众的热情还未消散,纷纷讨论着,四下转告着,等告示一贴出来,立刻便有许多老童生,落魄秀才过来相投。
左弗也不含糊,在面试了这些人后,只要不是迂腐的人,都一股脑儿收了。
她如今身边就却能写会算的,只要能识文断字,不是那种酸儒她都要!
武进很大,且自己在这边无甚根基,这儿卫所的人差不多跑光了,所以父亲的势力暂时也是借不到了。而要管理好这里,光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而这里也不是交战区,没了那种紧迫感,凝聚力就要差一些,所以她还是要借助本地士人的帮助,才能完成下面的工作。
来的这些人虽是秀才,童生之流,可到底是读书圈子里的,仗了自己的势后,多少还是能从关系圈子里挖掘点可用关系来的。
而这些关系,搭上个头,那许多事就能好办许多,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能用就用,绝不因文凭轻视别人,再者,她也没多余的选择呐!
而邱云平对于左弗连老童生都收的举动,则是无语吐槽了。破烂都要,这人也是没谁了!
所以在观望了几天后,他也失去了察看的兴致。
一些考不上举的蠢材罢了,不用太担心!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担心内部问题。
这两日,他总觉钱主簿对左弗的态度好了许多,那二两一月的加薪诱惑力实在太了,不要说钱主簿了,就是他也有些欢喜。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两方心思,大老爷和二老爷的争斗素来是衙门的常见戏目,底下一群干事的也都在观望,县衙的气氛也显得十分诡异,就在这样无声的斗争中,五日又过去了。
这五日,左弗招了十二个读书人当班底。
她可没邱云平那多心思。身为后世人,她深知人民的力量!所以邱县丞爱怎样就怎样,只要不妨碍她“收买民心”就好!
有了读书人帮助,许多事也就好做多了。她将这十二人分成了三组,一组专门研究律法,代写诉状;一组则研究经济,走访市场;剩下一组则负责帮她起草文书以及教导一群工匠,亲兵,孩子们继续认字。
班子草创,职责暂时也不用分太细,总之谁干得活多也不会亏待了谁就是了!
几天后,左弗便又贴出了个告示。一群乡民聚在告示牌前,刚刚被左弗委任为律法告示讲解员的常坤,常伯玉站在告示牌前,一边擦着汗,一边讲解道:“诸乡邻,莫要怀疑,县太爷身为咱们的父母官岂会胡说八道?
城里许多河道都堵了,路也不齐整,她老人家那儿有种叫作水泥的东西,咱们城里的路本就用青石铺过,现在有了水泥,修路简单尔!活不重,还包吃包喝,工钱七天一结,用上好精米精盐抵扣,一人一天干四个时辰,七天可以拿精米二十一斤,盐一斤!童叟无欺!大家可别错过了啊!若有手艺的,工钱还能再加!”
乡民们耳朵嗡嗡的,修路包吃还给精米精盐?天爷啊!他们莫不是在做梦?
“敢问……大人?这水,水啥泥的是什么东西?老汉儿是匠户,应役乃是分内之事,如此也可包吃有工钱拿吗?”
“这是自然!匠人只会更多!大人说了,陛下让她来这儿,就是要再造一个富庶的常州,以便长期与鞑子对持!常州现在可是咱大明的大后方,若是你们日子都不好过,朝廷日子怎么好过?所以给了大人便宜行事的权利!大人说你们有,你们就有!”
常伯玉微微抬起下巴,颇为傲然地道:“我多次科举不中,也不过是个落魄秀才,可大人却不嫌弃我出身,不但解决了我家中困难,每月还给我二两银,一石米,五斤盐!如此我就足以养家了!我这等落魄人大人都愿收留,何况你们这些百姓?大人可是真正的爱民如子啊!”
常伯玉眼里闪着泪花,想想这些年的科举路,便是一把辛酸泪!
考一次家里穷一次,考了三回,差不多家徒四壁了。被乡人看不起不说,连族人也不给好脸面了!
毕竟三回都没考上,再考希望也不大了,还白白浪费了族人的资源,不遭白眼才怪!
可现在好了!被左弗聘用后,族人再也不敢小视他了,而他也终于能在自家婆娘前挺起腰杆子了!
做人,成就如何还是次要,尊严才是第一!!左弗给了他尊严,所以他才不管左弗是男是女,只要左弗不嫌弃,他就打算跟定左弗了!
所以这些日子他几次都主动请教左弗,与左弗交谈,在摸清了左弗的行政风格后,他便主动要求来当告示律法的讲解员。
左大人以民为重,看重底层百姓,所以他要跟底层百姓多接触,如此方可得倚重!
想着这些,心里便是火热,他讲解的声音更响亮了几分,“好处多得你们想不到!给你们吃的饭可不是什么馊的,烂的!大人说了,民夫服役甚为辛苦,不能有所苛刻!不但要吃好,还要吃饱!米要好,面要白,盐要干净,油水要足,一日起码要有一餐日,这样干活才得劲!大家不要怀疑大人的诚意,大人已找人去收购鸡鸭鱼肉了,只要大家肯来干活,大人绝不亏待大家!”
“我说乡亲们!”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站了出来,道:“平日衙门征召哪还需跟我们商量?咱们草民服徭役那是天经地义的!如今这新来的大人不光跟我们商量,还开出了这好的条件,我看咱们也不能矫情!大人也用不着骗咱们这些泥腿子,要我看,咱们就做了!现在农忙也过了,回去将乡人都找来,好好给将路修一修,也算是积善行德了!”
“这汉子说得对啊!”
群众们也附和了起来,“以往征召哪里有商量的?这大人虽是女子可做事却颇为亲民,真如她说的那样,她不觉自己是咱们头上的娘老子,而是咱们的孩子!哪有孩子相求,咱们大人不帮忙的道理?!这秀才,你跟大人说,我们做了!只要管饭就行,其他不要了!”
“就是,就是!能给饭吃就不错啦!其他不要了,大人也不容易!”
“这可不行!”
常伯玉笑了起来,“大人亲口说的,朝廷雇人也是要给钱的,不能让乡亲们白干活。只一点,大家领了活计绝不能偷奸耍滑……”
“秀才公,瞧你说的!”
话还未说完,常伯玉就被人打断了,一群百姓颇为气愤地道:“我们虽说没读过书,可却也知羞耻的!父母大人真心待我们,我们哪里会干那等事?您说这话可就是在骂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