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武进县的风水真是不错啊。这上上下下,主官跟佐贰官一条心不说,甚至跟下面衙役都打得火热,如此和睦倒真叫本官羡慕啊……”
邱云平眼角抽了下,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妙。
这蔡大人来了这儿后就一直被限制行动,想寻左弗差错一直没寻到,按照内阁那些人的尿性,此人前来怕是要整治左弗的,若是目的没达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
这人是故意在这儿等自己的?
想到这里,邱云平心里拔凉。
对方是大学士,还是六部尚书之一,在此等候自己一个举人出生的小小县丞,用脚趾想也知道,这是要拉自己下水啊!
充分领教过左弗厉害的邱云平这一刻只想逃走。
见邱云平不说话,蔡奕琛呵呵一笑,道:“都说常州乃是地灵人杰之地,本官来了许久,被本地乡绅的官司缠身,还未好好体察本地民风俗民情。”
他摸着胡须,一脸笑意,“左大人事务繁忙,本官也不宜搅扰,不若就县丞带本官去城里乡外看看?”
我信你个鬼!
邱云平在心里嘀咕:这分明是想从自己这儿套话,或者让自己站出来诬陷左弗,若是之前他一定很乐意做这事,可这几个回合下来,他已没这个心思了。
被左弗的铁血手段吓了吓,脑子也清楚了许多。
只要鞑子一日不退兵,左家就不会倒!
而他现在只求左弗说话算话,看在他这回没通风报信的份上,补上部分亏空就能放他回去当个富家翁。
只是对方是大学士,他拿左弗没法,可拿捏自己还是很容易的,自己若不去,到时等他回了南京,自己可得吃瓜落啊。
怎么办呢?
邱云平的脑子高速运转着,他望了蔡奕琛一眼,又快速垂下眼,心里有了主意。
“啊!”
他故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弯腰拱手,“能替大学士为向导,下官不甚荣幸。”
蔡奕琛对邱云平的上路感到满意,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后,道:“来人,备轿,本官要出去。”
负责“招待”御使的亲卫们立刻通报了左弗。左弗听说让邱云平作陪,一笑道:“那就让邱县丞作陪吧,你们不用跟着了。”
“大姑娘,他们会不会搞勾连?”
“邱县丞上次很识趣,想来也是有脑子的人。如今鞑子在扬州陈兵二十万,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全赖父亲抵挡。那些阁老虽是提防我左家,可如今我左家军还有用处,也不会将我们往死里打。”
“那他们是要做什么?”
陈观鱼一脸郁闷,“我们来了常州后,做了这么多事,百姓的日子好过许多了,可那狗屁大学士却是睁眼说瞎话,老道看着就来气。”
“当初他们选我,是不想让泼天的功劳落我父亲头上。那知道,那一场咱们虽然打得轻松,可在外人眼里看来却是生死存亡的一战,足可名扬万里,青史留名!这样的功劳他们不想让一个武将夺了,也不想我爹因此荣升太过,所以便将这功劳给了我……”
左弗扬起唇角,露出一丝嘲讽,“女子为官虽是稀奇,可有秦良玉在前,也不显突兀。这大的功劳,就用一个知县打发了,这不是很划算吗?”
抿了口茶,顿了顿又道:“如今我爹又打了胜仗,官又升了,他们又觉亏了,这不,是想将我弄下去,回去继续当闺阁姑娘呢。”
“哪那么容易?!”
椿芽气愤地道:“咱们来这里,日也忙夜也忙,大家伙都瘦了,为的什么?他们想让咱们来就来,想让咱们走就走?没门!”
“说得是呢。”
左弗轻笑,“哪那么容易?”
“大姑娘。”
外面传来了李想的声音,“刚邱云平去了县丞宅里,然后扔了个纸条出来,小的捡来了。”
“递进来。”
左弗拿过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字:风雅居。
“风雅居?”
左弗蹙眉,“这是哪里?”
“回大姑娘,小的已经问过余风了,他说是本城最红的青楼。”
左弗呆愣了半晌后,问道:“他是穿官服来的吗?”
“回大姑娘的话,只穿了常服。”
李想道:“只是咱们的人在旁听邱云平说,他钱袋子落县丞宅里了,所以要去拿下。”
左弗点点头,忽然笑了,“这是投名状?”
顿了下道:“也好,他识趣本官也不会跟他太计较,这个天使在这里也着实碍眼,能借他手赶了也好。你们派人远远跟着,一旦进了青楼便来回报!”
“是!”
邱云平带着蔡奕琛在城里转着,蔡奕琛望着这城市,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震撼。
这马路竟是一点缝隙都没有,那个叫作水泥的东西到底什么做的?左弗来常州不久,竟是将城里的路都修缮了一遍,而且还没引起民怨。
现在又在修建新的城墙,听说京口那边也是这样搞的,她到底是怎么做的?哪来那多钱做这些事?
“这里的乡民气色都不错,常州真是富庶啊。”
“以前也不如何的。”
邱云平望着这些乡民,也是生出几分感叹来。
仇恨的种子灭了,人也会变得客观起来。望着这些精神的乡民,繁华的商业,心里倒对左弗生出了几分敬佩,“就是大人到任后,修路建墙,招募了大量乡民入城干活,还给予伙食供应,这日子就一天天变了。”
“这话听着……”
蔡奕琛笑了起来,“县丞对你们大人倒是很欣赏?”
“一介女流能做到这地步,不得不欣赏啊。”
邱云平一脸惭愧,“昔年下官组织人围湖,总觉自己颇有才干,可与左大人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惭愧,惭愧。”
“邱县丞当真是谦谦君子。”
蔡奕琛笑道:“听一介女流指挥,这可是要雅量的。”
肉戏来了。
邱云平心里冷笑,脸上却不显,反是故作无奈道:“下官举人出生,家里还贫寒,无甚根基,便是容不得又如何?”
“也是。”
蔡奕琛点头,“此人虽有点能耐,可却也娇纵跋扈。李谂虽有过错,可功名未革前也容不得人这般羞辱……”
“她有圣旨,等同陛下亲临,便是我这县丞也斩得,何况一举人乎?”
邱云平叹息,“如今下官不敢奢求其他,只想她看在下官兢兢业业的份上,能允下官辞了这县丞的官职,放下官回家当个农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