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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扬抱定“走到哪儿就住哪儿”的方针,在太行山里越走越深,在浆水供销社那样的“客房”下榻的时候,有人已经在邢台地委的招待所门前等他了。
这是一位五十六岁的老太太,叫徐秀英。象山里的多数农妇那样,她将花白的头发用一块褐色头巾裹着;这头巾是件宝,遮荫凉、挡风寒、提东西、擦眼泪……都是它。她走路有点蹒跚,不难看出,她的鞋尖有一半是空的——那是一双“解放”牌的缠足。
十月十日,高扬没到市里来;十一日,他还没来……徐秀英叹息一声,扯下头巾擦擦眼泪,第二天又来……她在这样的路上,已经奔走五年了……
一九四七年,这位二十一岁的山里姑娘就当了村长,第二年人了党。一九五六年,她已是邢台县手工业联社组干科的副科长了。从一九六一年起,她参加调查一桩牵涉到某些领导干部的贪污腐化案,案子未结,“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些心里有鬼的人要她交出材料,她恪守职责就是不交,她一日不交,人家就一日不舒服。祸根儿就从这埋下了。
一九七二年,她发现二轻局经理部仓库保管员陈××有盗卖钢材、私吞货款行为,七三年、七四年、七五年,她和其他同志又多次将陈××查获。作为政工办公室负责人,她多次向领导反映,某位副局长却一再阻挠,不让深究。
陈××为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贪污盗窃而又不被追究呢?群众洞若观火。有人说:陈××想捞一千元,他就得贪污两千元,留出一千打通关节。不然人家那么卖力给他打掩护?
一次,一位同志对徐秀英说:“明摆着,咱要再查,就得受打击。”徐秀英答道:“咱们都是老党员了,宁可受打击也不能昧良心,丢原则。”不久,经理部为了同东北林区拉关系搞木材,违反规定动用库里钢材换来白面、香油、花生米、自行车等去送礼,徐秀英坚决反对,并向上报告了这件事。这又在旧帐上加了新“债”。显然,一场“明摆着”的打击报复正等待着她。
天遂人愿,“机会”送上门来了。一九七七年五月,二轻局的卡车在外县轧伤了人,局里派徐秀英和曹济川去处理善后事项。执行任务时,徐秀英被歹徒打成脊椎骨折,衣食不能自理。这是工伤,本应由局里负责护理,局里不管;派个人去找肇事者所在单位,由他们负责总可以吧?连这事也不管。徐秀英的老件,原地区农业局副局长胡芸阁,“文革”中被毒打致伤,七四年从干校回来不久就去世了。七六年,她的小儿子又在唐山地震中遇难夭亡。如今大儿子在部队服役,女儿在十几里外的工厂上班,谁能照顾她呢?她孤独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以泪洗面。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于把一切希望都寄托给党了。七四年到七七年,一连串的不幸没有把她压倒,她忍着悲痛,为揭发坏人,为维护党和国家的利益四处奔波,调查材料。可是今天,她觉得再没什么可依靠了。她毕竟是个女人哪!她想到了死,想到了自杀…她的心思被女儿看出来了,被一些老同志知道了,局里的群众也偷偷地(!)来看她。人们劝她:“老徐,你可不能死啊!你一死,那案子的材料不就落在人家手里了?人家正盼你死哩!”一句话把她震醒了:“就为了这场斗争,我也得活下去!”她终于熬过来了。
但是,这年十月,徐秀英刚能活动,局党委便做出决定,让徐秀英交出了陈××的全部材料。材料一交,公开的打击报复就开始了:政工办公室另派了负责人,她实际上已被剿夺了职务。紧接着,他们又利用揭批“四人帮”的第三战役的机会,在办公楼里贴满了“揭批”徐秀英的大字报,说她“文革”中“踹人两皮鞋”,(徐秀英是小脚,一辈子没穿过皮鞋。)又说她从一个老干部家里抄走“八双象牙筷子”。(此人年年吃救济,他买得起象牙筷子吗?)并说这标志二轻局的“群众真正发动起来了”,组织全系统的人来参观。此后又扣发了她上访期间的工资,取消了她的奖金——这种“奖金”每人都有,包括贪污分子陈××,唯独“反贪污分子”徐秀英没份儿!
不法横行的当权者,用自己的双手垒起了债台,逼得徐秀英不得不把揭发陈××放在一边,而为控诉打击报复,维护一个共产党员和共和国公民的合法权利而斗争。从七七年到八二年,她写的告状信底稿摞起来足有尺把高。她那双脚印早盖严了从二轻局到地委的三华里路。她找过地区工办、经委、纪委,找过前后几位地委书记、副书记和专员,也找过中央和省里派到邢台的调查组,上过省城也上过北京。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她曾经感动得流泪,也曾经伤心地痛哭。她究竟流了多少眼泪,只有那块褐色方巾有数。
在她上访的五年间,上级先后派出了五个调查组。其实案情早已查清,地委领导也曾多次指示二轻局给徐秀英“落实政策”,但问题始终没有解决。为什么?这些领导同志大概忽略了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却被打击报复者看透了:不管谁的指示,最后都得通过本单位的当权者,而这些当权者正是“被告”本身。某局长曾多次叫号:“你告吧!告到哪儿也得回来找当地党委!”某经理气魄更大:“你告到联合国我也不怕!”
多少富有正义感的老同志和普通群众,都以种种曲折的方式同情过她,声援过她,久而久之,也觉得胜利无望了。一位老同志去世之前对她说:“秀英啊,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不是斗争胜利的准备,是失败了回家种地的准备……”
回家种地她不怕,连她的孩子也有这个准备。可悲的是:按着组织系统,该找的她都找了,该办的都办了,却一事无成。她担心自己没有力量再斗五年了……
一九八二年七月的一天,徐秀英偶尔从广播里听到一则消息:省委第一书记换了!“高扬!”这个名字对她究竟有什么意义,她还不清楚,但毕竟是一线亮光。过后她又听人议论,说高扬原则性强,办事认真……找高扬去!她只有这一线希望了。
八月二十日下午五点,徐秀英被请到了第一书记的办公室。她暗暗地给自己打气:不管他爱听不爱听,也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一生中也许只能告这一次了。渐渐地,她发现高扬听得很用心,还常常插两句问话。说到某经理的话:“你告到联合国我也不怕!”高扬很生气,说:“这哪象个共产党员,这是野人说的话!”
徐秀英得到了鼓励,拘束感无影无踪了。她哭着、说着,恨不能把几年的冤屈和积愤一下子都倒出来。
不知不觉,下班时间到了。秘书几次进来,提醒高扬去食堂吃饭。高扬摆摆手说:“再等一等,让人家说完。”从五点一道说到七点半。高扬把她送到门外,对她说:“徐秀英同志,你放心,这些坏人坏事一定要搞清楚。”
在这片十九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省委第一书记可算最有权威的人物了。可是谁要是以为他的权力可以无所不达,那他就还不了解“文革”后的中国。
八月二十四日,徐秀英被请到地委会议室,同地委常委们一起,同二轻局局长一起,听取了地委派驻二轻局的工作组的汇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隆重而新奇的场面。徐秀英知道,是高扬同志的批示下来了。
工作组经过调查,再次证实徐秀英反映的陈××贪污问题、二轻局领导打击报复问题基本属实。地委书记当场宣布:“徐秀英同志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敢于同贪污盗窃等不良行为作斗争,今天我代表地委支持你。”接着又对二轻局局长说:“过去地委对你的工作支持不够。今后要把陈××的问题彻底搞清,把对徐秀英同志的错误态度彻底改过来。要开群众大会宣布,清除过去散布的不良影响。”
事情已经办到这一步,徐秀英以为再没有什么问题了。回去以后,某局长并没有召开群众大会,也罢了,能恢复她的工作就行。五年没工作了,她没有忘记她是个共产党员,她不是为了几元工资、奖金才告状的。八O年初,这位局长曾经训斥她:“就你事多,有你的工资,还非要工作!”徐秀英伤心地说:“局长,你我可都是老党员了,你想想,‘文化大革命’十四年没让你工作,你心里啥滋味儿?”
徐秀英不明白:人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让她工作!有你这个疾恶如仇的人管政工,心里有鬼的人会舒服吗?还能明目张胆地搞不正之风吗?
徐秀英等了几天没动静,就去找局里—位领导,领导告诉她:“你的问题归经理部,你去找他们吧。”徐秀英从二楼来到一楼经理部,新任经理(原经理已调走)说:“还没研究哩,我没见着文字。”整整一个九月拖过去了,他们象踢皮球一样,把徐秀英从楼上踢到楼下,从楼下踢到楼上。最后,那位局长干脆回答她:“实话告诉你吧:是我不同意宣布。愿告你去告吧!”
这是十月五日的事。
官司打了五年,闻名遐迩,邢台市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事情的结局。公理究竟能不能压倒邪恶,看来还是个问题。
十月八日,有人悄悄告诉徐秀英:“听说高扬书记到邢台来了。”
徐秀英沉重地叹息一声:难道非得再麻烦他不可吗?
十月八日,高扬没有来。这天,他在赞皇县听汇报时插话说:“现在歪风邪气严重,他们就是欺负我们掌权的人太软!”
十月九日,高扬还没有来。这天,他在临城对县委的干部说:“对那些违法乱纪的人,该严的不能宽,宽了就等于犯罪,人民就不能原谅我们。”
十月十二日,高扬仍然没有来。他在沙河的会上说:“咱们要硬气一点。我们有纪律嘛,国家有法制嘛!”
十月十三日,徐秀英在招待所仍然没有等到高扬。他在邢台市里的工厂做调查,听取市委汇报时,他点题说:“说说社会风气,说说干部敢不敢得罪人……对违法乱纪的人不敢管,这也是不正之风!…一你们处理不下去,给我打电话嘛,给我打电话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十年**,对我们破坏最大的是什么?党风!对我们的四化大业,对人民群众的信心和信仰影响最大的是什么?党风!为了党风的根本好转,中央三令五申,作为党的老战士,作为省委第一书记,高扬时时处处注视着这个有关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如有“战场”,他随时准备冲锋陷阵!他寻找着突破口。
十月十五日,徐秀英一到招待所门口,小招待员就招着手,神秘地告诉她:“来了。”
高扬的秘书接待了她。“你的问题,高扬同志不是批示过了吗?”待徐秀英说出批示以后的情形,秘书吃了一惊……是啊,谁能想到在我们共产党的组织内部,会有这等事呢?
十月十八日,高扬听取地委的工作汇报。谈完了别的,他话锋一转,问:“徐秀英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还没有。”
“她反映的情况是不是事实?”高扬反复问了几遍,地委的几位领导同志都说:是事实。接着他们汇报了八月二十四日地委会议关于处理此事的决定。
高扬问:“地委的这些意见落实了吗?”
“还没有。”
高扬说:“她上访五年多了,就是从地委表态算起,也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为什么还落实不了呢?”
地委领导同志说:“宣布地委的处理意见时,二轻局局长说,二轻局的事不好办……不行,他就辞职。”
问题越来越清楚,已经没有第二种解释。高扬克制着自己的愤慨,说:“徐秀英反映的问题既然基本属实,地委主要领导同志又代表地委提出了处理意见,二轻局就可以不执行!地委就没办法了?你们常委都谈谈,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照实说,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简单到从来都是心照不宣,无须提问也无须回答。但是这位第一书记偏要打破砂锅问(纹)到底,而且认认真真等待着回答。问题一下子变得极其复杂了。有的常委支支吾吾说了几句,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干脆打住了;有的则埋下头,沉默不语。
高扬静候片刻,终于忍不住激愤,说:“你们不愿谈,我也不问了!一个女同志,敢于同贪污行为做斗争,敢于反对领导上的不正之风,特别是在领导的压制和打击下,仍然坚持上访达五年之久,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这是难能可贵的!”
“对这样明显的是非问题,你们表了态,在你们领导下的干部顶着不办,你们却能容忍!你们到底能不能办?如果不能,我就另找两位同志,找两位不怕同我高扬一起被打倒的人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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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闷、混沌的日子已经太久了,人们盼望一声雷、一场雨甚或是一场地震。它来了,带着不安的气氛——那是一种强烈得令人忐忑不安的兴奋和期待。这就是邢台人民目下的心境。街头巷尾,人们在悄悄地传告:包文正来了!
地委常委连夜开会。在座的每个人都了解徐秀英一案的始末,却是今天才懂得它的严重性质,犹如大梦初醒。会议当即作出决定:建议司法部门依法逮捕贪污分子陈××;分别撤销或免去打击报复、顶着不办的某局长等五人的领导职务;建议任命敢于坚持原则、勇于向贪污盗窃行为做斗争的徐秀英为二轻局副局长。地区纪委书记在二轻系统职工大会上宣布了上述决定。接着,《河北日报》、《人民日报》等相继报道了此案处理经过。中纪委和中组部的内部刊物就此发表评论,称赞高扬“表现出了坚定的原则精神和铁面无私的公正态度”,号召各级各方面的领导干部都来做“敢于维护党纪国法的硬汉子!”一个月内,邢台市和驻军有七、八个单位请徐秀英做报告;二轻局的群众纷纷揭发本局的问题;省内外几十人给徐秀英寄来检举揭发材料和信件,请她支援。徐秀英成了他们的“民间检察院”。十二月初,她把保定棉纺厂傅万钧的《第七十次申诉》转呈高扬,高扬派人查处后,在报上公开揭露了这桩打击报复案。一“邢”一“保”两件大事,为八三年河北人民的新年和春节增添了一片激扬振奋之气。
徐秀英,这位生了一副共产党人傲骨的老太太说得好:“高扬同志为我的案子花这么多的心血,组织上又让我当副局长,这不是扶我,扶的是正气,扶的是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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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没有忘记高扬十月十八日向地委的同志提出的问题:对下属如此无法无天的行为,领导者为什么“却能容忍”?又为什么说不清楚或者沉默不语?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说不清楚、不愿说或不敢说的,高扬在大庭广众面前说得漓淋尽致!一九八三年一月十二日,高扬在全省的地市县委书记会议上严厉地指出:“现在党的战斗性太差了。”“一方面违反党纪政纪的事层出不穷;另一方面,有言责、有职守者熟视无睹,畏缩徇情的也大有人在。”他向在座的县以上各级党委的一把手们大声疾呼:“连‘小小芝麻官’还会说:‘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象我们这样执掌政权的‘响当当’的革命家,难道有理由怕诬告和丢选票吗?”
怕,软,削弱甚至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和党的组织应有的战斗性,正是症结之所在。此后,三月、九月、十一月、十二月,高扬又在各种会议上多次提出要敢碰“硬茬口”,敢拔“钉子户”,敢在“高门大屋”面前实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并且“把能否坚持原则,敢不敢碰硬,当作考核地市县委书记是否称职的依据之一”,对地市县委书记进行了一次重点考核。“敢碰硬”的口号,在省内外得到了广泛的呼应;素以豪杰并起著称的燕赵大地,站起来一大批“硬汉子”。
在我们党的干部队伍中,真正与贪赃枉法者同流合污的虽然是极少数;对于“执掌政权”的人来说,处理下属的坏人坏事一般也不必担心受打击报复;但是许多人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有那么一片阴影,使他在坏人坏事面前总是“底气”不足,总是硬不起来。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让人民群众失望,于是只好坐在电视机前听凭人群为包文正、徐九经和“七品芝麻官”们大喝其彩了。他们有许多超过封建社会“小小芝麻官”的地方,但常常少了那么一点“与民作主”的抱负和气概。他们离开群众久了,对老百姓的疾苦已感觉不到切肤之痛。看看高扬同志的言行,这些“革命家”们是不难找到自己的症结的。
这里有两笔统计:
一九八三年一月,除去元旦假日,共二十九天(包括星期天),这期间,省里正开着地市县委书记会议,此外高扬又两次下去调查教育问题,此外还要除去开年之初省委的日常会议和处理各种公文所用的时间,高扬处理群众来信四十七件。
二月,总共二十八天,其中包括春节假日和星期天。
他除了去廊坊、坝县、大成、保定调查教育问题,亲自起草《关于农村中小学教育改革的意见》和出席日常会议、处理公文之外,处理群众来信四十五件。
他在这些来信上所做的批示,有许多本身就是一篇感人下泪的好文章。一九八三年二月九日,高扬看到记者写来的一份材料,说那里的领导人从派性出发,不但不支持某项有重大价值并已做出出色成绩的研究,反而百般打击、刁难,眼看春节临近,竟然不给烤火费,使坚持研究的同志几乎个个手生冻疮。高扬立刻批给一位负责同志:“请你负责下决心解决一下,碰一碰仗势欺人的人。其办法是派比较负责、敢办事的人于春节后把信中申诉各点查清楚,如果属实,可同××地委、专署商量,从严处置阻挠科研工作的野人,以警效尤。他们颠倒黑白,违法乱纪,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都敢毫无忌惮地做。(信中)所述如果属实,我意应在《河北日报》报道,并处分几个破坏科研工作、不法横行的当权者,以肃那里的恶劣风气。可以立即给×××所打个招呼,使他们安心过春节。”
这里绝没有那种模棱两可、不痛不痒、哼哼哈哈故做城府的官僚气,而是爱憎鲜明,一针见血。正如他在一个批示里写的那样:“他们受欺负连告状都忘了……我这急性人,看了简直想眺起来。”
四川仁寿县一位十九岁的姑娘,被人贩子拐骗到河北,卖给一个农民。姑娘如陷牢笼,不堪虐待,几次逃跑未成。这时仁寿县公安局来调查人贩子的罪证,同姑娘的哥哥一起找到了河北,当地的一个公安人员竟然同参与贩卖妇女的人串通一气,从中阻挠,不许姑娘跟哥哥回家。哥哥提出临走时见妹妹一面,也只许他隔窗看一眼妹妹的泪脸,听一听妹妹的哭喊。有人并声称:“她要想回家,就先把她打残……”
仁寿县公安局写来的这份材料送到高扬的桌子上,已经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机关内外充满除夕气氛,割肉、买酒、分戏票、约亲友……虽未放假,习惯上已不正经办公了。高扬心急如焚,立即批给主管政法的负责同志:“××同志:此件请今天就动手处理。如此行径真是无法无天,还成什么社会主义世界。救人要紧,不要强调什么过年过节了。高扬”。
搁下笔,想想还不放心,立即又补上两句:“要用电话通知,立即把张××抢救出来!”
秘书传给秘书,领导批给领导……高扬的批件火速传到了省公安厅。当日上午,公安厅即用电话通知到下属公安局,下午又派一位处长带人奔赴该地……
晚上,高扬回到了家里,仍然放心不下。六点三十六分,公安厅的电话要到他的家里,报告说:下午五点五十五分接到当地公安局报告,女青年张××已从某县某村解救出来,保护在军分区内。
院子里、大街上传来爆竹的闷响,焰花在窗外闪亮。是吃年饭的时候了,人们在祝福骨肉团聚,老幼平安……高扬打量着小女儿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满怀慈爱地唤道:
“丽达,吃饭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