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时想想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与其白白地把太子之位让给赫连承玺,不如鱼死网破地拼上一拼,就算是他身子健全又如何,只要朝臣们不同意,他即使做了太子,将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想着,他手里高高地擎着那画卷,扫视了殿中一眼,大声说道:“先不管四弟是不是个健全人,今儿来的人,人手一份,看看你们睡婊子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好不好?”
他看见赫连云天站在那儿愣住了,阴阴一笑:“对了,父皇,您老人家要不要来见识一下,看看您的这些好臣子们都干了些什么?”
说着就要打开那画卷,那些去过紫苑那儿的大臣们,个个都惊得面无血色,眼睛中的哀恳之色大盛,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鹿。
赫连承玺大步迈上前,朗声对太子说道:“二哥,你打开看看呀,让小弟也见识一下,上面都画了些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不称太子竟然叫我二哥!”太子勃然大怒,火头立即烧向了赫连承玺。赫连承玺也不理会,劈手朝着他手中一夺,画卷已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三皇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上前笑道:“四弟,什么好东西,让大伙儿都见识一下嘛!”
“是啊,打开看看啊。”大皇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凑上前和三皇子两个并排站在赫连承玺面前。
赫连承玺眼睛扫了扫那几个画上有名儿的大臣,笑道:“既然两位哥哥都这么想看,我看就看看吧。”转脸看那几个人的时候,那几个已经快要摊在地上了。
那些去过紫苑那儿的大臣,自然是做贼心虚了。见到赫连承玺要打开画卷看看,几乎骇得心脏快要跳出来。可是他们当着皇帝的面,还不能有所举动,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皇帝抓住了把柄,众目睽睽之下,搞得身败名裂。
赫连承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缓缓地打开了画卷,三皇子和大皇子早就伸长了脖子,等待着这一刻了。
不过显然画上的东西让他们失望了,只见上面左一副又一副画的都是美人儿,着装也很整齐,丝毫没有凌乱的迹象。
他们暗自叹一口气,讪讪地离开了。皇帝赫连云天也忍不住问赫连承玺:“这画上都是些什么?”那些没有看到过的朝臣们自然吓得腿脚发软,可是看到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神色,那些人又不禁狐疑起来:难道上面不是太子所说的“活春宫”?
忐忑不安地看着赫连承玺恭敬地把画儿递给了赫连云天,他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谁知道赫连云天翻看了几页,就愤怒地摔在了地上,几个做贼心虚的大臣们直以为是皇上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连腿都打起颤来。
却见满脸雷霆的赫连云天指着太子道:“可见你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你说,朕能把这锦绣江山交给你吗?看看你成日里都干些什么?”
太子不知道父皇怎么忽然转了风向,竟然指着自己破口大骂起来,满腹狐疑地捡起地上的画儿一看,就蒙了:这哪是什么春宫图啊,分明就是几张美人图而已!
只是这画儿皇后不是千辛万苦地交给他的吗?怎么这会子成了这个了?他纵使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原来已经被赫连承玺暗中做了手脚了。
不过他显然不愿意就这么败下去,他和母后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地拱手送人?于是,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赫连承玺,眼睛里闪着阴狠的光:“你就算是真的当上了太子,将来父皇百年之后,国家也不能让你这个丑八怪来做皇帝!百姓们谁愿意看到整天戴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具的皇帝?再说了,万一要有人也带上这么一副面具,朝臣们谁还能分辨得出来?”
赫连承玺早料到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微微一笑,眼睛看着赫连云天,嘴角轻轻地往上翘了一下,露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这才幽幽说道:“父皇想听听儿臣的故事吗?”
赫连云天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是点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赫连承玺眼睛里已经蒙上一层水雾:“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当初是什么样子吗?”
“怎么会不记得?”赫连云天一见他提起这个,以为是太子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忙安慰道:“你当年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宋玉,见过你的大臣们也不少。这辈子,朕脑子里存的最深的就是你那时的模样。玺儿,莫要悲伤,父皇会为你打造一片太平的天下的。”
太子听着他们父子情深的话,不由哧鼻一笑,这算什么,当着众人的面表白吗?
就听赫连承玺略带嘶哑的嗓音说道:“父皇能不能想象一下,若是当年儿臣不遭了那场大火,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赫连云天见他总是说这个话,想要岔开来,可是眸子对上赫连承玺的,又被他眼底的执着震撼了,只好思量了一下,说道:“若是你能顺利地到今天,朕相信,你必定是京城中的美男子了。朕想了,你长大了的模样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变化。玺儿,不要太刻意在乎你的容貌了。”
赫连承玺却不听他父皇的安慰,只是紧抿着唇道:“父皇,既然太子想见见儿臣的真面目,那儿臣只好露出来让他们看看了。太子说的也对,儿臣总不能戴着面具一辈子。”说着,手已经捏住了脸上的面具,在赫连云天瞠目结舌的情形下,慢慢地拿下了那张覆盖在他脸上将近十个寒暑的面具。
一张仿佛是大理石雕就的、几乎无暇的面孔跃然而入众人的眼中,那是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几乎让在场的人快要尖叫起来。连眼睛里冒火的太子都看住了。
三皇子和大皇子两个呆呆地走近赫连承玺:“四弟,真的是你吗?”
赫连承玺只是微笑着,并不答话。坐在龙椅上的赫连云天直到这个时候,才粗重地喘出一口气来,盯着赫连承玺那张脸看了半天,终于点头道:“好孩子,是你,是朕和梅妃生的儿子。你看,这眼睛、这鼻子,真的像极了梅妃!”
那些见过少年时期的赫连承玺的大臣们,也上前仔细地看过了,有两个资格高、稳重老成的也捻着山羊胡子频频点头。至此,太子的招数已经用尽了。
他没有别的法子,歇斯底里地喊着:“父皇,他有欺君之罪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瞒着您,您还要立他为太子吗?这样不忠不孝的人,都能被立做太子的话,这个国家还有什么盼头?”
望着被嫉妒、怒火烧红了眼的太子,赫连云天丝毫没有一丝同情:“是吗?依你说,是不是你那样丧师辱国的人才能当太子?他不这么做,恐怕早就被你们母子吞吃地连骨头都不剩了。朕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了,怎么会摊上你们这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子?罢了,你毕竟还是朕所生,朕不会为难你。来人哪,先把二皇子押下去,听候发落吧。”
他一下子都改了口,这下子,满殿的朝臣们都跪下了,纷纷说着祝贺的话,情况一下子扭转过来,和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赫连承玺好笑地看着这一帮子魑魅魍魉,心中暗想:父皇手下的吏治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个脸色难看地对视了一眼,这才咬牙上前,热络地拉着赫连承玺的手,说了一车子恭喜的话。赫连承玺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面上只是笑着应酬。
待到人都散尽了之后,赫连承玺守在御书房里赫连云天的身旁,听着他字字铿锵地说着:“玺儿,没想到你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苦。好在你足够聪明,躲过了一劫,否则朕真的不知道百年之后怎么和你泉下的母亲交代了。只是父皇不明白,当年明明有个烧得很重的人被抬了出来,朕以为是你,因为面目已经全非了。如今想来,那人必不是你,那人却是谁,竟然能救你一命。说出来,朕要好好赏赐他!”
“这件事父皇就不要操心了。”赫连承玺淡淡地说着:“儿臣已经处置过了,当年因为他儿臣才躲过了一难,可是他却真的成了一个不敢见人的怪物了。说来话长,他的命是儿臣救的,如今,也算是还了儿臣一命了。”
赫连承玺的眼睛遥遥地看着窗外,似乎有无限的感慨,可是又不想详细地和赫连云天交代,当年的苦楚,如今说起来,好像并没有多少意义了。是以,他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看不出他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赫连云天欣慰地看着面前这个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儿子,心里也是满满的话要说,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父子之间竟然除了政务,竟然连谈心都不可能的了。他感到一股失落,可是也有一种踏实。感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了。
父子两个就这么久久地看着对方,却不再说一句话,千言万语,只要一个眼神已经足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