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山比上山还要难,双腿几乎是站不直了,她不得不转过身子,贴在山上,慢慢地往下滑去。
身上的衣裳刮得七零八落,她顾不上停一下,她知道若是自己停下来,就有可能永远再也坐不起来了,她要撑着下去,找到有人的地方,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目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地吃上一顿饭,喝上一口热呼呼的汤,美美地睡上一觉。
一股活下去的欲望,支撑着她一直走到了日落西山。天色越来越暗了,她站在山脚下,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她告诉自己还是不能坐下去,一定要走到有人的地方。
都说‘望山跑死马’,果然不错,这座山看起来好像没这么高,可是足足让她下了一天。她四处搜寻着,看看哪儿能有人。
这个时分正是人家做饭的时候,她抬头极力望去,前头看起来不远处有一缕炊烟扶摇直上,就朝那儿走吧。
她吃了两颗果子,兜里所剩无几了,还是精打细算着用吧。强打起精神,她挪动着灌了铅一样的腿,往前行进着。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她在挪动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只觉得浑身像是打摆子一样,抖得不受控制了。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心里大喜,再也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昏倒在路边上。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一个老太太正坐在靠门边的小灶边烧着火,可能正在做饭吧。
她嘴里嘤咛一声,那个老太太就听见了,三两步就跨了过来,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这才笑着问安然:“姑娘,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还没等安然答应,她就转过身去,从屋子中间的破桌子上拿起一把水壶,倒了大半杯,端给了安然。
安然强撑着坐起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她才把杯子递给那个老太太:“老人家,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老太太瘪着一张嘴,只管笑:“姑娘别客气,我们小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吃,我才熬了点粥儿,你待会儿将就着喝吧。我家老头子下地回来,在路上碰到了你,这才把你背回了家。我先去给他盛些饭去!”
安然不解,这半天怎么没见救命恩人?于是她问道:“老人家,怎么不见老伯伯?”
那老太太笑道:“你是个姑娘家,在屋子里睡着,我没让他进来。他就在门外呢。”
安然心里感动不已,过意不去,怎么着这也是人家的屋子,因为自己的到来,人家就不能进屋了。看来这是一家正派人家,自己现在醒了,不能再让人家待在外面了。
安然赶紧起身下来,慌得那老太太忙拦着:“姑娘,你再躺一会!”
安然执意要起身,老太太没法,只好由着她了。她亲自来到外面,对着那老头儿就拜下去,对于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重生,她真是感恩戴德。
老头儿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见安然对着她盈盈下拜,扎煞着两只手不知道怎么好。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示意老太太把她扶起来。
老太太扶着安然,诚心实意地说道:“姑娘,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见了你这般人物儿,心里只有欢喜的份儿。你若是不嫌我们这儿穷,就在这儿多住些日子!”
望着这么朴实的老人家,安然感动得泪花闪闪。一手拉着一位老人,往屋里走去。她帮着老太太收拾了桌子,端上了简单的饭菜,无非是一锅粥儿,玉米棒子窝窝头,就着老咸菜。
虽然饭菜和以前安然吃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好久都没吃上一口热乎饭菜的安然,还是吃得很香。连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一个大窝窝头。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断地劝着她再吃些,可是安然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以前锦衣玉食的,从来还没吃过这么饱。
这可能因为她饿了几天,好久都不食人间烟火了。她睡足了,又吃饱了,就陪着老太太说着家常话儿。她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四皇子的侧妃,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说自己是一个采药人的女儿,随着父亲采药,不小心掉到了山谷里,过了这么多天,大难不死,又出来了。
她心里也觉得惭愧,人家救了她,她还不和人家说实话。可是没办法,她想先看一看再说。毕竟一个四皇子的侧妃,对这样偏僻的山沟里的人家来说,还是不可思议的。
就这样,她在这户人家住了下来,虽然每日里都是些粗茶淡饭,但是她觉得身子还是恢复的很快,急于想见到赫连承玺的心也越发焦急。
这一日,她正和老太太坐在门口,择着从菜地里摘下来的新鲜的菜蔬,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她忽然心不在焉起来。
放下菜,她神情凝重地和老太太说她想走了,老太太一下子慌了,手中择好的菜掉了一地。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不能……再多住些日子吗?”
安然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靛蓝的土布裤子,不敢看向老太太,只嗫嚅着说道:“我想回家了,我怕爹娘担心!”
老太太半天都没有说话,末了才叹道:“也罢,你出来这么多天,是该回家见你的爹娘了。你的爹娘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呢!”
安然听着老太太通情达理的话,心里更加不安,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她,可是又无从说起。自己能说什么呢,能给她什么保证呢。只能等着日后见了赫连承玺,把老两口接过去给他们养老送终了。
想通了,她慢慢地淡定下来,起身回到屋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原来穿的那身衣裳早就烂的不能穿了,现在穿的还是老太太的一身早年的衣服。
她四处看了看,实在是无可报答这两位老人家的,就拉着老太太的手,请她上座,自己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三个头。
老太太拉她起来,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老头子下地还没回来,你等着他回来了,找辆牛车送送你再走可好?”
安然想想,自己路途不熟,就这么走着,还真不知道哪一天能回到京城呢,眼下只好这样了。老太太见她答应下来,高兴地几乎手舞足蹈起来,起身来到土炕边上扒拉了一番,掏出一个蓝印花的小包儿,抖抖索索地打开了,里头是一串儿铜钱,还有一根银簪子。
她把那个小包儿推到安然的面前,笑道:“咱们好歹母女一场,我见了你就喜欢得紧。这辈子,我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还是我早年积攒下来的,你拿着,路上好用!”
安然怎肯收这些东西,推辞了半天,无奈老太太执意不肯放回去,她只好含泪拿了那根簪子和一枚铜钱,哽咽道:“如今我只拿这两样东西,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来报答您二位老人家的!”
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不舍得她走。中午时分,老头儿从地里回来了,听说了安然要走,他虽然没什么表示,只是一个劲儿蹲在墙根上抽旱烟,想必心里也是极为不舍的。
吃过午饭,老头儿就出去了,过了不多久,赶了一辆牛车回来,可能是跟邻居借的。
安然默默地起身上了牛车,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跟着老头儿走了。老太太倚门而望,安然不敢回转脸来看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牛车走了老远了,她才敢回头看一看,老太太依然还伫立在那儿。
老头儿赶着牛车把她送到了官道上,安然这才下来,千恩万谢地谢过了,眼巴巴地望着老头儿往回走,她呆立了半天,朝着老头儿指引的方向大步朝前走了。
她随身带着老太太给她装的干粮和水,心里踏实了不少。再加上官道上有不少的人骑马走路,她也不害怕了。
走了半天,她实在是累极了,就坐在官道边的路牙子上歇息了一会,掏出一个窝窝头吃着,又喝了些水。
这时候,从南边来了一队人,为首的那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后头跟了几个常随模样的人,朝着安然坐着的地方走过来。
起先安然并没在意,毕竟自己这身打扮不会惹人注意,看起来就是一个村妇。谁知道那队人马竟然停在了她面前,那个骑马的人不住地端详着她。
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听说过古时候很多恶霸调戏妇女的故事,莫非自己也遇到这样的混蛋了?不过自己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引起他的兴趣才是啊?
她赶紧把剩下的干粮和水装好了,站起身来,低头装作害怕的样子,不敢看那人。那人在她面前来回地转了几次,捻着三寸长的胡子喃喃地说道:“就这个像,其他的和画上的差不多,可没一个长的这么神似的!”
安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装作胆小怕事的样子,始终低着头。那人可能是看不清她的脸,就说道:“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