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则回了里屋,换了一套藏蓝的男子长袍,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还带了一顶素色的软笠,一头墨黑的头发也被掩了进去。
这时,抱香男人已候在门外了,安然正要往外走,王氏却迎头走了进来,见面就问:“你这身打扮要进城里吗?”
因为安然隔三差五的就进城卖花,王氏言语里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淡淡地问着。安然赶忙回道:“是啊,娘,我想进城里瞧瞧,有没有合适的铺面,若是碰上了就盘下来,以后我们就能在城里定居了。”
王氏脸上似笑不笑的看着安然,叹道:“哎,你这孩子还真是投错了胎,若是个男儿,娘该省多少心!”
安然笑着勾着王氏的臂,撒娇地说道:“娘,男儿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女儿贴心呢。您就等着享女儿的福吧。”
王氏拿她没有办法,眼巴巴地望着她出了门,再三地叮嘱了抱香男人多小心。
安然坐上马上,一路颠簸着往城里驶去,大热的天儿,午后的路上压根儿没有几个人。安然也就悠闲地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想着一大家子人都靠自己养活,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正在安然悠然自得,一个人盘算着的时候,马车忽然“咯噔”一下停住了,安然靠在车厢上的脑袋,猛地撞到了车厢壁上,一阵刺痛传来,安然不禁用手捂着痛处,一手掀了帘子向外看去。
抱香男人这时跳下马车,安然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当中的横路上躺着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人。被太阳炙烤的大地,这时正是烫手的时候,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躺在那儿!
见抱香男人走近了,那人却一动不动,安然心里忽然了然,这个人是不是中暑晕过去了?于是也跳下车,来到那人身边,那人面朝地趴在那儿,安然和抱香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人翻了过来,果然,那人一动不动。
安然小心地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气。抱香男人迟疑着问道:“三姑娘,这个人拦在这儿怎么办?”
安然思索片刻,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人还活着。也罢,就把他搬上马车吧?”
抱香男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临出门前,姨奶奶还交代自己照顾好姑娘,现在碰上了这样的事儿,这么热的天,却要在车厢里塞进一个大男人,他真是左右为难了。
安然见他只是站在那儿不动弹,就说道:“别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我不是穿着男装吗?大不了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赶车就是了。还不快点哪,若是晚了,说不定这人真死了呢,岂不是大大的罪过?”
抱香男人只好把那人背在身上,安然在后扶持着,两个人都累得出了一身大汗,方才把那人搓弄到马车上,把他放平了躺着。安然吩咐他继续赶车,自己掏出帕子,用皮囊里的水打湿了,给他拭着脸上的泥土。
一张英俊绝伦的脸就这么一点一点映入安然的眼帘,原来这人还是个大美男哪,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倒在路中央。看那身上的衣料,也是相当的名贵,看来这个人身份不一般。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安然只是凭着一颗救人的心,再无其他的想法。
又给他灌下去几口水,安然就把他的头放好,自己钻出车厢,和抱香男人坐在前面。
马车辚辚地往前驶去,安然满脑子装满了开茶馆的想头,也不甚在意马车内的男子。行了将近五里路,就听车内传来一声闷哼,安然这才想起来车内还有一个人,就忙进去看视。
刚掀开车帘,还没看到人,安然的手臂就被人一下子钳住了,动弹不得。安然不由又气又急,这是个什么人啊,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他不说知恩图报就罢了,怎么还这么大胆,攥住自己的手臂不放!
安然往后挣了挣,纹丝不动,不禁气上来,大喊着:“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明明是我们把你救上来的,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啊?”
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安然揉着被抓疼了的手腕,把脑袋探进去了,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马车里的男子只见眼前一亮,帘子被撩开了,接着就是一个头戴了软斗笠的一张俏脸伸了进来。他不由一愣,竟看住了。
这张小脸上满是怒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睁得圆圆的,娇俏的小嘴抿得紧紧的。虽然身上穿的是男装,可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女孩儿。
那男子脱口问道:“你是个女的?”
安然满满的怒气忽然一下子泄没了,本想着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心思,也跑得无影无踪了。盯着那男子,安然才觉得竟然没了底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子?”
“嗤”,那男子笑了一下,安然才发现他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心底的某一处忽然软了。那男子继续说道:“你这样的,谁看不出来啊?”
安然没想到自己花了心思的打扮,竟然被他一眼识破,还说什么是人都看得出来的话,不由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那人好笑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是啊,你才知道!”安然没好气地答道,伸出雪白的玉腕晃了晃,“看看,这就是你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那人细眼瞧去,白腻的手腕上一圈青紫,心里觉得一软,说道:“对不起。”
安然瞥过脸去,不愿理他。那人忽然大声咳嗽起来,安然忍不住,转脸问他:“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不然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昏在路上?”
那人掩饰地用衣袖拭了拭嘴角,安然眼尖地看到了,他的衣袖上润湿了一片,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安然慌了,连忙问他:“你吐血了?”
那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安然气得白了他一眼,没想到一片好心,换来这样的冷淡。索性不去管他,由着他去了。
那人眼见得安然一张俏脸气白了,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就看着角落里的皮囊问道:“那是水吗?能不能给我喝点?”
安然本来被他气得要死,这时听他要水喝,本待不理,可心里又狠不下来,就一把把水囊递了过去。那人似乎渴急了,猛灌了几口。
安然平日里经常剥离花粉,养成了凡事都细心观察的习惯。这时,不经意间,留意到他的指甲全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不由大惊道:“你中毒了?”
那人慢慢地喝了水,用塞子拧上了皮囊的口,才缓缓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会医术?”
“不会,”安然简洁地答道,“只是看你指甲的颜色不正常。”心里却想:“都中毒了,还这么大的脾气,就是会医术,也不帮你治。”
安然前世里就是学物化的,对于这些中毒的现象还是略知一二,故而一眼就看了出来,但是此刻却嘴硬地说是不懂医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