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嗫嚅了一下,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求道:“两位妈妈辛苦了,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小食,还有一壶酒,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话还没说完,两个婆子早就手快地接了篮子,嬉笑地跑到隔壁的小房间里乐呵去了。
王氏朝月朵使了一个眼色,月朵机警地守在门口把着风。王氏这才左右张望了一番,推开吱呀的木门进去了。
黑夜里,安然蜷缩在角落里,王氏一时竟然没看清。于是着急地喊道:“安然,安然。”
安然听出是王氏的声音,那泪流的越发急了。本不愿意让王氏看到她这副样子,无奈见王氏伤心焦虑,她又于心不忍,只好小声地应了一声。
王氏循声过去,安然又站不起身子。娘儿两个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握住了彼此的手。
王氏摸了摸安然的脸,滚烫得要命,忙缩回了手,哭道:“孩子,你发烧了?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儿呢?”
安然无言地摇摇头,良久,才哽咽道:“娘,难道您也信她们的话?”
“就算我不信,可是你好端端地跑到那个小黑屋里做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想头,你毕竟还是在那个小屋子里了。”王氏满面是泪地说道。
安然没话了,苦笑着低了头。是啊,任凭自己说破了嘴,没人会信的。不管怎样,她是从那小屋子里摔出来的,这能怨谁呢,只能说自己又蠢又笨了。
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暗夜里,安然的眼睛闪烁着一片寒芒。
王氏哀哀地哭了一会儿,方才有了主意,哭道:“我这就去求太太,让她把你放出来。”
转身就要走,安然一把抓住王氏的衣角,“娘,你相信我吗?”
王氏定定地站住了,失了一回神,狠心地掰开了安然的手指,提起裙角走出去了。
留下安然泪洒了一地,喊道:“娘,若是您也不信我,那就不必去求太太了。还是让我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吧。”
王氏到底还是去了,阴冷的天,又飘着雨丝,王氏在许氏的门外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
天已经黑透了,许氏早就用过了饭,歪在软榻上,手里握着铜手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妈妈说着话。
仿佛是忘了门外的王氏,直到她觉得困意重重,这才打发陈妈妈:“你去,看看那个贱人走了没有?若是还没走,就让她先回去吧,免得站脏了我的地面。自己的女儿做出那样的丑事来,还有脸来见我!”
陈妈妈挑了帘子出去了,王氏依然直直地矗立在外头,浑身早就湿透了。
听见门帘子响动,王氏立即提足了精神,抬眼一看,是太太最贴心的妈妈出来了。
忙上前拉着陈妈妈的袖子,王氏焦急地问道:“陈妈妈,太太肯见我了吗?”
陈妈妈毕竟教导过一阵子安然,对她虽然严苛,可那段日子,安然每日的小意,把她服侍地舒舒坦坦的,陈妈妈心里对安然还是有一丝松动。
见王氏一脸急躁的模样,她也不敢把太太的原话搬给她,只是不动神色地挣脱开王氏抓着的袖子,眼睛也不看向王氏,幽幽说道:“姨奶奶还是回去歇着吧,天儿晚了,太太说谁都不见,要睡觉了。”
王氏急得就要给她跪下,“妈妈,劳烦您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看在三姑娘是老爷的亲生女儿的份上,饶过她吧。她身子挨了打,住在那个地方,怎能受得了呢?”
说着,两眼汪满了泪水,黑夜里,晶晶发亮。
陈妈妈被她缠磨得紧了,又兼着天儿太冷,她也想着早点服侍着太太歇下,自己也回屋暖和去。
见王氏拿她当了挡箭牌,不由跺脚说道:“姨奶奶这是作甚么?难道要让太太亲自出来赶你不成?你要不走,若是待会子老爷来了,你可怎么办?”
一语吓醒了王氏,站起身子,木头人一般机械地抬腿往外走。
陈妈妈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悄悄地上前,拉了王氏的袖子,贴着她的耳根道:“姨奶奶,不要在太太这儿空耗时候了,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去求求老太太。”
王氏像是溺水的人,忽然得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喜得连个“谢”字也忘了说,忙忙地离了太太的清梦园。
也顾不上天黑路滑,王氏扶着月朵的手,一步一打跌地朝着老太太的清碧园走去。
夜深了,老太太早就睡下了。王氏来到清碧园的门前,使劲地擂着大门,大叫着:“老太太,开开门啊”。半天都没有动静。
雨哗哗地落下来,王氏的声音越来越弱,淹没在这滂沱的大雨中。眼看着就要没了指望,王氏趴在黑油漆的大门上,死命地敲打着。
忽然,雨地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外头是谁?”
王氏赶紧停了擂门的手,张嘴就道:“我来求老太太救救三姑娘。”
那头脚步拖沓地走了,想必是向老太太回信了。不一会儿,就听大门吱呀呀地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像是一个积年的病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王氏理了理已经凌乱了的头发,逼着手站在门口等着。就见一个老妇人挑着一盏灯笼,原是是老太太跟前的姚妈妈。她在王氏的脸上照了照,才慢吞吞地说道:“进去吧。”
王氏千恩万谢地随着姚妈妈进去了,径直来到老太太的卧房外跪了。稍顷,才听见里头一个喑哑苍老的声音问道:“是王姨奶奶吧?这么晚了跑到我这儿,必定是有什么事儿。”
王氏听见这话,磕头如捣蒜,碰地有声,哭诉道:“老太太,贱妾也是被逼的无法了,才来打扰您老人家。三姑娘今儿挨了打,被关进柴房里去了。”
里头咳嗽了一声,似乎吐了口痰,那个苍老的声音清爽了许多。“这事儿我听说了。不管怎样,太太那样处置还是对的。”
王氏一下子懵了,没想到老太太也这样说,这就明白无疑地告诉她,安然没救了。想着这些,身子依然软倒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