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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4

　　赵寇再次朝窗外望去，已经看不见顾一的人影了。

　　她走了？

　　许久后他便又合眼休息了，等再次醒来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赵先生醒了？”

　　赵寇很轻地嗯了声。

　　“赵太太在门外，要请她进来吗？”

　　赵寇转过头看向窗边，那个小脑袋又如昨晚一样挂在玻璃面上，她在看着里面？

　　顾一极轻地迈着步伐踏进病房，似害怕吵到那个本就醒来的人。仿若隔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才站在了床边，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掩着。

　　用手背抹去眼眶处快溢出的湿润，害怕自己和昨天一样哭道嗝声不断，可赵寇并没有如同医生所言那般醒来，她又不想再出去，便坐在了他的病床前，看着那张脸。

　　隔着窗户总是看不清的眉目，此刻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这张脸了。

　　赵寇听见她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也听见她用手捂住口鼻的吸鼻子的声音，听见她拖动一张椅凳到床边的声响。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一开始很享受这样被她全身心注视着的感觉，可时间久了他就觉得，或许他们该说些什么了，心里痒痒的。

　　顾一正要合上眼小憩一会儿，赵寇睁开眼来。

　　四目相对，顾一顷刻睡意全无。

　　“你醒了？”她笨拙地开口。

　　他没说话，似刚醒来般眼中还有些呆滞的迷茫。

　　“你是不是渴了，要喝水吗？”她又问。

　　赵寇勉强嗯了声。

　　顾一连忙跑过去倒了杯温水过去，递过去时犯难了！赵寇背后和脑后都有伤动不得，她要怎么喂他！

　　赵寇挑眉望向正犯难的顾一，好心地斜眼看着放在一边的小勺。

　　顾一便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着温水，适才发现这算是她第一次如此心甘情愿地对赵寇这般有耐心。

　　“还要喝点吗？”

　　“不。”

　　顾一将杯子和小勺放回原处后不知道该坐回近床的椅凳上还是坐到原处的那组沙发上，或者说，她该离开病房。

　　赵寇歪着脑袋看着她的背影出神，见她突然迈开脚步意欲离开，“你过来。”

　　她正准备过去床边坐下将事情解释清楚，听见他喊她过去，便没推辞直接走过去坐下。

　　赵寇没在说什么。顾一琢磨了下用词后才开口，“医疗费的事情，我今早去银行给他划了笔钱过去了。”

　　赵寇不解她为何说起这话便皱眉凝思，不一会儿脸色难看了起来！

　　顾一见他不说话，脸色还难看了，立马补上一句，“放心，我有给他利息的。”

　　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说些什么止住这个话题，他赵寇的脸往哪里搁！“够了，我知道了。”

　　顾一瞟了眼他，怎么被高空石板砸了下，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了？还是说，他依旧在生她的气。

　　赵寇眼尖的发现她换了件衬衣，虽然样式很相似，不过逃不出向来对顾一里里外外研究透彻的他！“后院的芍药花开了吗？”

　　顾一摇头，“我回去拿了套换洗的衣物就过来了，没注意芍药开花了没。”

　　不过这样看来，他心情应该挺不错的吧？至少关心起后院的花花草草来了。她心底暗自揣摩。

　　“是吗？”赵寇唇角扯开抹稍纵即逝的弧度，芍药是顾一极爱的花，他当初为她亲自种了一大片的芍药林，顾一每每回家都会去看上一两次，见何时开花。

　　知道她没心思去注意最爱的花草，他心情莫名的好了，“你在医院有床位？”

　　“没啊。”

　　“那你带换洗的衣服过来做什么？”

　　“我，”顾一抿唇不说话了，赵寇也耐着性子没跳过这个话题，沉默了些许时间她有些丧气地低语，“不知道。”

　　“那不如回去休息，或许后院的花也开了，你很喜欢的不是吗？”赵寇一直知道她的喜好，此刻不是真想赶她走，只是想要弄清楚她这些天，算是什么！

　　“赵寇，你！”顾一咬着下唇瞪着他，明眸杏目里沁出晶莹的泪水，半是委屈半是埋怨。

　　若换做平日，最见不得她哭的赵寇必然是首当其冲揽她入怀，好生安慰着，捧在掌心护着。

　　但被石板虐过之后的赵寇却冷静起来，挑眉勾唇笑道，“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赵寇你个小贱人，赵寇你王八蛋，赵寇你不得好死啊？”

　　顾一忍住的泪水顷刻奔泻，站起身甩手就走！

　　却被赵寇探出去的手抓住几根手指，她稍用力就能挣脱这无力地束缚，可身后那极轻微的抽气声吓得她转过身去，就看见他那种有些刮伤的脸上眉头紧皱，痛苦地咬牙！

　　“赵寇！”顾一吓坏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痛得直抽气，方才情急之下伸手拦她一不小心牵动后背的伤口，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顾一抬手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不用！”他抬手拦住她，一时间额头上蒙上层汗珠。

　　顾一垂下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心里满是关心。“是不是很疼啊？”

　　赵寇只望着她看着，那张毫无掩饰的小脸上溢满了担忧和自责，他舒了口气轻声问道，“话没说完就想走？”

　　“哪句话？”顾一瓮声瓮气地问道。

　　“你什么你？”

　　顾一委屈地看着他，又用手背拭眼下的湿热，“没什么。”

　　“可我偏要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赵寇执拗起来，“又不是第一次骂我，什么时候还跟我客气起来了？难道你发明了新词汇？”

　　顾一气得头脑发热，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却没迈开一步，站在原地抽了两下鼻子后委屈地低声道，“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吗！不就是看着我就心烦吗！我现在就回去了，你好好养病，我明天来看你！”

　　说完后狠狠地擦了把脸想转身跟赵寇说声‘明天见’，可他毫无反应令她有些惶恐不安，心里七上八下，难不成他真的不想见她了？

　　“不见就不见！”顾一赌气似的跺脚，“等你出院我再来看你！哦不对，我以后都不来烦你了，不给你惹麻烦了，行了吧！”

　　赵寇噗嗤声笑了，长笑不止。

　　像是被他取笑了般，顾一脸上莫名的一热，拔腿就朝门边跑过去！

　　“你给我站住！”赵寇见她真的要走人，他现在这个状态可不适合下床拦住她！

　　顾一还算是听话地站住了，没拧开门。

　　“过来。”

　　“不要。”顾一别扭了。

　　“过来。”口气软了几分。

　　“说了不要！”顾一又抽了抽鼻子。

　　赵寇是真想下去把她拎过来好生瞧瞧，今天怎么说的话如此令人舒心不已，石板砸在他身上而她却开窍了？

　　“要么自己过来，要么我下床请你过来，自己选。”

　　“你别动！”条件反射地说完这句话，顾一气得直咬牙，偏又无可奈何，现阶段赵寇的伤就是她的致命弱点，她满是愧疚和自责又怎能眼看着赵寇再次为她出事，哪怕是他没事找事自找的！

　　顾一垂着脑袋走过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因为垂着脑袋，赵寇一抬眼就能看见她说有的细微表情，似笑非笑地掀起唇瓣，轻描淡写地问道，“顾一，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咦！？”顾一下意识地就准备摇头，刚把脑袋偏转过一个弧度，觉得有些继续下来这个动作在此刻做起来有些困难，赵寇不管是占有欲还是爱，她都能感受到那种被珍视被保护的温暖，而她深知这一点。

　　她都有想过，如果这次赵寇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去找秦阳要回了戒指，然后去见他。如果他没出事，她就好好地当一个赵太太。

　　顾一便维持着望着他处的模样继续道，“我们是夫妻。”

　　赵寇却不依不饶了起来，语气冷了些，“就因为我们是夫妻，所以我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

　　“不是这样，”顾一连忙否认，“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可你确实也做过错事——”

　　顾一捂住口，她怎么又说这事！不敢去看赵寇的神情，她已经觉察到周身的温度下降的厉害。

　　病房内再度陷入可怖的沉默，她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那种不会说话的人，老惹他生气，想要补偿他的那段婚姻怕也会给他徒添不快吧。

　　似疲倦了，他闭上了眼。

　　“那你休息，我出去——”

　　“明天还来吗？”赵寇突然出声。

　　顾一微怔，自然是想来看看他的情况，可想到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就惹他生气，便又摇头，“不来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不打扰的。”赵寇睁开眼望着她已经到门边的身影。

　　“哦。”她心里的担忧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不管他只是安慰她亦或是真的不打扰，她都觉得良心所受的谴责少去了很多。

　　“所以呢？”赵寇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明天还会过来的吧？”

　　似乎是听出了他声音里夹杂着紧张的期许，顾一心情突然一好，轻快地点头应允，“如果是你希望的话。”

　　说完这话，没在听见他说什么，顾一伸手拧开门，打开一道缝隙——

　　“对不起。”

　　心猛然一沉，顾一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从小到大赵寇对不起她的事情自始至终只有一件，而她已经忘记该如何原谅这句迟到六年的道歉。

　　唯有，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