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才听到耳畔传来叶堔的声音：“顾颖，我想，大概会先被气死。”
他一语双关，顾颖只觉得手冷脚冷，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她笑了笑，眼角垂着的泪滴，风衣过来，就干了。
她转了转身，抬头看着他：“走吧，回去。”
叶堔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动：“再站一会让。”
顾颖抿了抿唇，半响，将自己冰冷的手指贴上了叶堔的手背：“我冷。”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抬手将她的双手放进自己大衣的口袋，她怔忪间，脑后一暖，整张脸被叶堔按进了怀里。
“还冷吗？”
她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隔着那么多的衣服，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胸口处传来的震动。
她摇了摇头，“不冷了。”
“啊，那两个叔叔阿姨在抱抱哦！～”
“来，抱抱，我也抱抱你～！”
远处，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张开了手，那童稚的声音传入顾颖的耳朵，她禁不住勾了勾唇角，大概，自己以后的小孩，也会这样可爱的吧。
耳侧传来叶堔的心跳声，她站在那里，只觉得是一场梦境，如果可以不醒，那大概也是一场好事。
黄粱美梦之所以是悲剧收场是因为做梦的那个人醒了，如果能够永远都停留在那样的一场梦境，大概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最幸福的事情不是你被骗了，而是你能够一直都活在这个谎言里面，到死也不知道，起码，于你而言，那还是真的。
两个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继续开口说话。叶堔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了口袋里面，不声不响地就那样捏着她的指节，一下下的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颖才听到叶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回去吧。"
叶堔低着头，唇角就在她耳际边边，一开口，气息喷出来撒在耳背后面，洋洋洒洒的，带着些许呼吸的温热。
她只觉得有些瘙痒，点了点头，低声应着："嗯。"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地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远处还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孩子嬉闹的声音。
她的手被叶堔紧紧牵着，一向冰冷的手却因为那样灼热的体温而变得暖和起来。
她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顾盛言也是这样牵着她走在大冬天的风雪中。
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会，那一双手会一直牵着她到永远。却从未想到，即使她是顾盛言放在心尖上的女儿，也始终比不过叶雪华的到来。
陷入回忆里面，叶堔唤了了她好几声才听到。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下周三是公司元旦晚会，要去吗？"
叶堔微微低着头，面目温顺，开口的话也是极其温和。
顾颖有些怔忪，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去的。"
如果叶堔想要和平相处，她不会拒绝的，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夏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顾颖刚刚吃完午饭，他吞吞吐吐地问着辛歆有没有找过她。
顾颖一听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劲，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辛歆不见了。"
即使是隔着电话，顾颖仍然能够感觉到夏晨的忧心和疲倦。
她皱着眉，脸色很不好： "怎么回事？"
"当年你爸爸公司倒闭，是辛歆爸爸从中作梗，我一直瞒着，却不知道她私下去调查了当年的事情。颖颖，对不起，没有将事实告知你。"
夏晨一字一句，她只觉得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发凉。许久，才抿了抿唇："别担心，我们一起找找。"
"颖颖……"
夏晨要说什么她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有让他说完："夏晨哥，找到辛歆姐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活到现在，她算是明白，人生在世，能够原谅就尽量原谅，冤冤相报的下场，她和叶堔就足够说明有多么残酷。
刚挂了电话，边看到叶堔手里拿着兑了水的蜂蜜，见她放下手机，才伸手递给她，眉头一挑："怎么了？"
入口的蜂蜜水不是很腻，带着细细的甜，倒是觉得有些好喝。
顾颖看着他，半响才将杯子从唇边移开："辛歆姐不见了。"
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叶堔看着她，"怎么一回事？"
视线相接，顾颖不禁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大概是觉得，亏欠吧。"
那样清淡凉薄的声音，黑眸微微而动，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是顾颖开口打破这番沉寂的，抬头将蜂蜜水一饮而尽，伸手拿过一旁的外套，看着叶堔，淡淡开口："我要去找辛歆姐。"
叶堔点了点头，"我陪你。"
"我…，谢谢。"
她始终觉得，和叶堔之间，不吵起来，已经算是很好的局面了，所以找辛歆的事情，她并不想让他干涉进来。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样就很好了。
只是抬头对上那一双眼眸，最终还是改了口，没有拒绝。
车子开出了别墅，她看着车窗外，努力地想着辛歆会去哪里。
上了高速后，叶堔回头看着tr，开口问道："能想到她会去哪里吗？"
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去以前的高中看看吧。"
她很少和辛歆一起单独出去，所以能够想到的地方也无非是学校。
学校是高中部和初中部一起的，她的母校，也是叶堔的母校。
现在和叶堔走在校园的道上，顾颖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想哭，十多年的光阴就这样一晃而过，她什么都没得到，却什么都失去了。
两个人几乎将整个学校给翻了，也找不到。中途夏晨来了一通电话，她以为找到人了，连忙就接了电话，却没想到对方只是问她找哪些地方。
她和夏晨商量了一下，交换了对方找过的地方，避免再重复。
夏晨找的地方几乎都是三个人平时一起出来聚会去的，可是没有人，怎么都没有人。
顾颖挂了电话，想起夏晨最后的一句话，她只觉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一旁的叶堔看着她微微皱了眉，看到她有些颤抖的手，才觉得不对劲，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顾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从接到辛歆失踪到现在，一直以来都是淡定从容。
内心有着急，但是她也没想表露出来，极力压着，辛歆是成年人，她相信她。
可是现在呢？她抬起头看着叶堔，连开口都有些颤抖："叶堔，辛歆姐有抑郁症！"
被握着的手紧了紧，掌心相贴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握紧。
她拉着叶堔的衣袖，有些失控："回，回别墅！以前的别墅，以前顾家！"
她的话有些乱，表达得也有些不清晰，叶堔点了点头，应着："好。"
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去那幢曾经住过的楼房，顾颖记不清了，记忆不是很好，她甚至不愿意想起来。
下车的时候，顾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抖、脚抖、就连牙齿都在抖。
半年前的事情，还不是很久远，可是看着那熟悉的外墙，记忆蜂拥而来，年少时失去的第一次以及被叶堔强迫回忆的残酷，即使是站在别墅的外面，她还是害怕得很。
叶堔在她身侧，似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那苍白的唇瓣，在阳光底下有些吓人。
他动了动，抬手牵过她的右手，低头吻了吻顾颖的眉心，安抚一般："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今天的叶堔太温和了，开口的话都想是春天的风，轻柔得很。
顾颖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僵。
视线落在那一双深眸，她点了点头："以前辛歆姐是我的邻居，她家就在那里--"
说着，抬起手指向了右面的房子。
那里面有一个小花园，隔着那铁锈的栏杆，能够将里面的一花一草收入眼底。
"我第一次见到辛歆姐就是在那里，她在浇花，看着我笑得很温柔。只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认识，她们家就搬走了。"
牵着的手紧了紧，叶堔收回视线，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们去看看。"
冬天的花草早就不见了，路延伸着，即使别墅有人打理，却还是掩盖不了那种无人居住的萧瑟。
更何况是在冬天，这样草不绿花不开的季节。
门锁了，但是叶堔不知道怎么就弄开了。
顾颖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叶堔回头看着她，微微皱着眉："怎么了？"
摇了摇头，将手覆了上去："没有。"
辛歆不在别墅里面，顾颖又想了很多地方，两个人一起为夏晨买生日礼物去过的蛋糕店，甚至是以前一起走过的路，都找不到。
站在街道边，人迹寥寥，风那么大，她站在那里，已经想不到辛歆能够去哪里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天色已经开始黑了，辛歆全家人都移民到外国，她甚至不知道她能够去哪里。
夏晨那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她知道他担心，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就不敢了，只怕夏晨会更乱。
顾颖一直觉得自己很镇静，现在才发现，她一点儿都不镇静。
辛歆有抑郁症，想想，她就觉得害怕。
她回头看着叶堔，第一次将所有的脆弱都放在脸上告诉他："叶堔，我很怕。"
很怕，很怕，那样好的一个辛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