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过石像的嘴会蠕动的,谁又见过嘴唇流血的石像……
陈楚楠正在见证。
如果能活着走出这座府衙,陈楚楠觉得,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他在胖子面前又有了一件可以吹嘘的经力。
陈楚楠笑了,他的笑是苦涩的,也是无奈的。
这尊可怕的石像居然吃人,等它吃完了朱逸晨,下一个被吃的除了陈楚楠之外,还能有谁?
轰隆!
突然,如天崩地陷般的可怕震荡自高空中激荡而来,整片天空在龟裂,出现一条漆黑的裂缝,宛若贯穿了另一片世界,似有不世出的大魔王将要降临。
黑色裂缝在高空中迅速蔓延,交织着天地规则,带着大片涟漪,即将要蔓延到府衙所在的地方。
“这是……虚空被撕裂了吗……”陈楚楠心中汹涌澎湃,不能自已。
虚空中的大裂缝,是石像干的吗?
它要干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飞升?
陈楚楠狐疑,紧紧的靠在大门上,心神激动,目不转睛的看着虚空裂缝自高空蔓延而来的壮观场景。
陈楚楠口干舌燥,如此壮观的声势,宏大的场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才来到东土神洲第一天,或许应该是第二天才对,他就见到了这样的场面,怎能不让他震惊与惊诧。
咔嚓!
坚硬的石墙崩裂,接着,大片地面塌陷。
陈楚楠猛然转身使劲拉门,大门纹丝不动,两扇大门似乎融为了一个整体,根本没有打开的可能。陈楚楠绝望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地面上的塌陷不仅没有蔓延到大门口,反而在闭合,不仅如此,原先开裂的墙壁也在重新粘合在一起。
“这是……”
陈楚楠一次又一次被震惊,他几乎被震惊的麻木了,不过依然在进行思考。
眼前发生的情况,让他不得不相信,整座府衙的确都成精了,它这是在进行自我愈合。
陈楚楠拍着胸脯,幸好府衙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不然他被埋在塌陷的地面下,死后都不会被人发现,就这么死的悄无声息,也未免太憋屈了点。
这样的场景下,陈楚楠对自己生还的几率已经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他在做最后的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过憋屈。
嗡……
虚空裂缝终于蔓延至府衙,地面的裂缝陡然增大,差点波及到陈楚楠的脚下,但很快就又愈合了起来。
陈楚楠亲眼看到,四面的墙壁彻底裂开,大片的土石碎屑崩裂,但是眨眼间,四面的墙壁又严丝合缝的接合在一起。
陈楚楠身前五步远的地方彻底被黑色裂缝笼罩,陈楚楠虽没有陷入虚空裂缝中,却被虚空裂缝带来的涟漪覆盖。
刹那间,陈楚楠感觉自己的尸体,对,没错,就是尸体,正在涟漪中幻灭。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有思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能看到东西,但他已经无知无觉,他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虚无,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此刻的他无喜亦无悲,一切皆空。
或许,佛家所说的四大皆空便是如此了吧。
陈楚楠把自己抽离而出,他在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观察着府衙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自己肉体的幻灭。
这一刻,陈楚楠灵魂出窍,他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陡然上升了无数个档次,他看到了无形无相无色无味的大道,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那是一种更加强大,更加无以伦比的能量交织而成的秩序,一种人力难以撼动分毫的规则。
这是自宇宙诞生便自然存在的规则与秩序,世间万物的存续,都在这些规则与秩序中不断的演绎着。
灵魂是什么,陈楚楠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但他真切的体会到了灵魂的真实存在,并感受到了从灵魂上传来的强大能量。
虚空裂缝自天空贯穿而来,一片片强大的大道涟漪在整个封神界激荡。
这一刻,封神界的所有强大修士都心有所感,闭关日久甚至早已被这个世界所遗忘的可怕存在,都睁开了眸子,或对着墙壁,或对着洞壁,或对着远空……凝望着。
普通的人类,或者修为底下的武者依然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该吃出、该喝喝的日子。临海口府衙中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也无法感知。
东土神洲上的七大王国以及大唐皇朝在这一刻却都无法平静了,这八大势力中不少早已不问世事的老古董商量好了一般,从各种隐居的地方走了出来,再次出现在世人与族人的面前。
张道平站在一座一百多层的摩天大厦的天台上,看着数十里外的天空风起云涌。
从他的这个方位看去,府衙上的天空漆黑一片,一道黑色的天柱伫立在天地之间,仿佛是撑天的一根柱子,柱子周围的天空,方圆数十里的范围,闪电交织,涟漪片片,一道道秩序符文缭绕其中。
就连张道平的头顶上也凝聚着大片的乌云,不时便会有闪电横空而过。
许多摩天大楼都遭了殃,被无情的闪电击中。
辛亏,这些大楼都有避雷的手段,闪电击中楼顶上的引雷针之后,闪电中的能量便顺着引雷针一部分进入了大厦的能量储备中心,一部分进入了地下。
但是,当密集的闪电连续轰击了七八天的时间后,许多大厦上的引雷针都变成了金蛇郎君的金蛇剑,弯弯曲曲不成样子。
稍微小一些的大厦天台被劈裂,更高一些的大厦则开启了能量护罩,抵御着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袭击。
巨大的临海口广场上,三根擎天柱被竖起,大片的闪电立刻便包围了这三根擎天柱,强大而猛烈的电流顺着擎天柱直入地底。
距离广场稍近的工作人员,猛然间发现,他们无意中拥有了闪电之力,稍微用力大一点,身上的衣物便会劈啪作响,电火花闪烁,就连汗毛与发丝上,都会时不时的闪动一丝电火花。
每座大厦上的显示屏都处于黑暗之中,偶尔能看见一些接地的显示屏,上面播放的都是同样的政府新闻。
临海口城的市民都被困在家中,他们被时不时便会倾泻一下的天公吓坏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街道,便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天上的雨水像是有人在空中泼水一般,一会儿在这儿下点,一会儿便在那儿下点。
大部分街道上一片湿润,有些低洼的地方已经聚起了大量的雨水。但也有的地方一片干燥,一点都没有被雨水浸润过的痕迹。
当狂风伴着雨水与冰雹袭来的时候,没有人还能在露天的街道上待下去,即使临海口州政府不呼吁人们待在家中,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走出家门。
界外之人与青田山大妖到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临海口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各种议论声以各种形式在人群中流传了开来。
许多人被困家中,手持光脑在各大论坛网站上,开始了释放人性的原始回归。
很多人把临海口城正在发生的事情当成了一场灾难,并将这场灾难的责任归咎到了界外之人的身上,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界外世界的人正在大举入侵封神界,那道撑天的黑柱便是界壁之门,不久之后,界外的人将会从界壁之门破界而来。
更有人说,即将到来的界外之人,其实是界外世界的先遣军,说界外之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还有人在光网上拿出了证据,放出了一张张图片,各种各样的外星人,露出了残忍的微笑,有的外星人嘴角上还带着血渍,更有甚者,有些外星人正在啃食人类的手臂或者某个器官。
临海书院中关于界外之人传闻的版本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里的大部人都知道,界外之人与他们在长相上一般无二。
在这场所谓的灾难开始之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逢人便
说,界外之人很善良,那里的人们生活安定、丰衣足食,社会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那里,修行者只是传说。
结果,灾难开始之后,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内,这个小女孩便沦陷了,成了书院论坛上被人肉的对象,甚至被人骂成了吃里扒外的汉奸。
“我真的见过界外之人,那个人就是我表姐跟我们说过的陈楚楠,他们只有十几个人,真的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小女孩欲哭无泪,就连一同从东林书院到来的许多室友,都和她划清了界限,展开了更为直接的批斗教育大会。
主要是他们天天都和小女孩在一起,没有人认为小女孩真的见过界外之人,在他们的眼中,小女孩成为了一个骗子,欺骗了他们。
而在临海书院的学子们的眼中,小女孩则成了吃里扒外的汉奸。
站在大厦平台上的张道平也看了几眼光网上的言论,随后便不置可否的将光脑放在一边,继续冷漠的凝视着府衙的方向。
“大人,文渊阁发来了最新命令,他们要求我们把网上各大论坛的言论压下去,还要求我们至少将旧衙的消息封锁七日的时间,并让我们找出临海口异象的根源。”长着肉翅的中年人来到张道平的身边,将手中的光脑放在张道平手中,然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将光脑上的信息浏览完毕之后,张道平道:“以府衙的名义,把界外之人的真实身份公布出去,重点介绍一下他们的修为,让人们明白,界外之人根本没有入侵封神界的实力。至于旧衙中发生的事情……”
“还是不说为好,尽量把民众的目光吸引到这些界外之人的身上。”张道平凝望着府衙的方向,不知在作何感想。
中年人看着晦暗的天空,指着风雷云聚的广场,道:“可旧衙引起的这场异象,对临海口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对民众没有任何交代,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张道平脸色微变,道:“难道你没有看清这张命令上的内容吗?这场异象不是旧衙引起的。”说完这句话,张道平就沉默了起来,对于中年人所说的情况,他心中早有预见。可那道命令里面说的很清楚,他不能把遍布临海口的异象和旧衙联系起来。
许多官员在处理这样的事情时,一般都会选择避而不谈,让时间渐渐来淡化所有的痕迹。
可这场异象所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却令整座城池的民众闭门不出,严重的影响了整个临海口的民生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是谎言还是隐瞒都是不可行的。
深思熟虑的张道平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的目光变得沉重了起来,向中年人命令道:“那就别无选择了,把整个城市的光网都关了吧,彻底肃清街道,把任何可以出入的通道都封锁住。”
中年人犹豫不决,沉吟道:“如此大事,我们首先需要向布政使大人通报,布政使大人再……”
张道平打断了中年人的声音,挥挥手道:“不用为难布政使大人了,这件事的责任,以我这个正四品知州的身份,足以扛下来了,另外别忘了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大明国施行的是行省制度,与古代明朝施行的政治制度一般无二,省长被称为布政使,布政使直管府和州,府和州相当于现代的市级行政单位,通常府比州要稍高一级,府和州之下则是县。
大明国的知府一般是正四品或从四品官员,知州则是正五品或从五品官员。
张道平这个临海口知州,是大明国绝无仅有的一位四品知州,不过他的品秩是从两个月前才从正五品直升到正四品的。
张道平是一个有觉悟的人,他已经做好了辞官的准备。
中年人离开后,张道平又将目光看向了那根巨大的黑色“天柱”之上,一场瓢泼大雨从他所在的大厦楼顶经过,伴随着数道划破天空的闪电,在明灭不定的能量护罩上移动着,直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