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情理之内的东西,却不算有效的线索,而且查到源头破费时日,”影佐说道,“我们现在,应该穷追猛打才对。”
“是啊,倒是有一样留下的东西比较蹊跷。”
“蹊跷?”
“……是一台缝纫机,蝴蝶牌的,还没有查到从哪里购入,只找到些裁剪留下的边角料……。”
“边角料?奇了怪了,我从未听说过特工自己做衣服的。”
“是的,现在可以确信他们在这里裁剪过衣服。”
“什么颜色?”
“黑的,蓝的,白的,还有红的,大部分是些很显眼醒目的颜色,不像间谍会穿着的颜色。”
影佐凝眉思忖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线索,却又想不出个头绪来,这伙人就是这么奇怪,每当他感觉抓到狐狸尾巴了,就会有新的线索出现,从相反的方向搅乱思路。
。
“阁下,还有一个事情我一直觉得可疑。”
“哦?”
“从这几次枪战的情况看,他们的抢手可以用不可思议的方式,看透黑暗进行精确射击。”
“也是只是因为他们躲在黑暗中,而我们暴露在灯光下,这样他们就可以看到。”
“但是当日,司令部已经停电,他们仍然准确击中了楠本阁下。我听说,蒋介石在四川寻访到一位109岁的高人……”
“这件事,我仔细询问过,楠本阁下身边有人打着手电。或许给敌人逮到了机会。总之……那些传说重庆特工用了什么江湖秘方,获得夜猫子视力的说法,经不起推敲,请不要相信。”
“那么您觉得,他们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我的看法么,他们敢于向我们的军舰开枪,是不是故意为之,仍然想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到错误的方向?”
“您不是说,他们已经狼狈不堪,疲于奔命了吗?怎么还能诱使我们。”
“这两种判断并不矛盾。”
“对了阁下,您对这伙人的底细,有没有什么判断?”
“问我这个嘛?我觉得这些事情,肯定不是重庆方面能做出来的,或者不是重庆单独的能力。”
“您认为背后后其他势力。”
“当然,从他们显露出的几种武器看,明处的是美制汤普森冲锋枪,这伙人行动时没有隐藏过,还有几支遗留在现场。另有两种暗杀武器却藏得很深。其中一种是苏制口径的特工手枪,另一种是消音冲锋枪,据说只有英国曾经秘密研制过,这倒是颇让位玩味。苏联援助中国,不是秘密;而英国利用滇缅公路,协助美国物资送抵中国也是公开的。最近,老蒋把笕桥的中央航校搬到了印度的加尔各答,英国与重庆勾结的意图也昭然若揭。”
“那么,到底是英国,还是苏联?亦或者是美国?”
“这件事,如果你从更大的角度来看,我想首先可以排除掉美国。”
“哦?愿闻其详。”
“我常说,如果所有的怪事在很短的时间内接连发生……”
“那么它们之间是有联系的!”木下枪答道。
“不错,海军的那苛号的蹊跷沉没,到底谁能从中渔利?是美国?我不认为如此。几天前,我还专门问过海军的大西,他说,连发报的时间都没有,只可能是潜艇齐射偷袭所为,优秀的艇长如果占据最佳位置,可以让枚以上鱼雷同时击中目标,就是这样的效果。”
“有道理啊。”
“不敢明目张胆地向我们的军舰挑战,而是在美国向我们发出不得在越南登陆的警告后几天,伏击我们向越南运输的船队,这是为什么?美国人在菲律宾的基地距离这里最近,确实有瓜田李下的最大嫌疑,但是我认为,恰恰是美国人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敏感时机,以罗斯福的狡诈和耐心,他大可以用禁运和制裁绞杀我们,或者等着日本开第一枪来突破国内的孤立主义掣肘。”
“那么只有被德国打的焦头烂额的英国和苏联?他们急着拉美国下水?”
“是的,从最近大本营的动作看,参谋部应该持同样看法,所以对军舰沉没的事情隐忍不发,还封锁了消息,就是避免沸腾的民意干扰决策。但是紧接着,虹口就发生的这些事情,我认为不是孤立的,对手很清楚,司令部爆炸这样的事情,是无法封锁消息的,远比击沉军舰更有挑发性,而且几乎和美国的制裁声明是同时到来,时机拿捏之恰当,让人叹为观止。敌人在现场留下的美制武器,搓掉了流水号,实则明眼人一目了然,但是恰恰是太明了,才可疑。所以这背后一定有一个阴谋。”
“高明啊。”
“报告,”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木村课长打来电话,对罐头厂搜查有重大收获,他要当面报告。”
“让他回来。”
“是。”
上午9点。距离最后撤离还有1小时。
无人机静静地沿着黄浦江飞过,监视敌人第三舰队的动静,敌人封锁住了吴淞口的出海口。他们知道那艘小船就在这个范围内,现在可以慢慢收紧绞索了,从种种迹象看,敌人并没有完全搞明白怎么回事,当然也没有完全上当。
林和吕青山、徐冲三个,分别通过无人机,和安装在墙头的监视设备,对外部进行监视,他们没有冒险走出大门。外面的街道上看不出有任何可疑的人物,日军巡逻队疑或者是武装日侨,时有经过,没有变的频繁起来,或者突然消失。而这两种情况都是值得警惕的。
特别小组没有多余关心舒平那摊子事情,他们还得整理撤退时必须的各种东西。
林秀轩蹲在地上折叠一面由三块不同颜色的布料缝制的法国国旗,这是最后关头,由一名队员踩缝纫机做出来的。在公共租界,华人制购买任何国家的国旗都需要提出申请,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了。当初买缝纫机,原本为了给队员修整尺寸过大的衣服裤子,因为大部分衣裤,都是水手长在一个看不清脸的傍晚,去旧货市场,以不还价的方式,打包买回来的,几乎没有一件合身的。这些来源不明的衣服在消毒水里泡了一晚上,才把虱子去干净。
“组长,这个东西能混过去吗?布料太厚了,根本飘不起来。像尿布,不像国旗。”吕说道。
“我让高志成把鼓风机装到旗杆下面了。”
“希望不会用到这面旗子。太危险了。”
“看来,敌人把我们的仓库改成指挥部了,门口停满了汽车。”徐冲注视着屏幕说道。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摸到线索。”
“他们一旦去了梅林,就会进一步摸清我们的底细了。找到这里是迟早的,”林秀轩叹息起来,“希望他们不会太快,也希望他们不会找到丙根。”
水手长已然给了丙根一笔钱,让他把汽车藏好躲一阵子,话没有说的太明了,但是丙根这些日子也看出一些门道,所以水手长给钱,他并不推辞,让他躲几天,自然也不能马虎,最近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中午11点。
十六铺仓库二楼。刚刚赶来的木村课长正旁若无人地大口喝水,喝完了开始粗声喘气,那边影佐只能干等着,不过影佐注意到木村手上戴上了一只新的手表,看来这个家伙还真是贪得无厌,完全在自己算计之内。
“我去了梅林,吓唬了他们一下,那些家伙就全说了。”木村终于喘定,开始说话。
“本月初至今,他们一共卖出9批送罐头,由一辆不知底细的道奇卡车运送,数量之大,你们一定猜不到。”
“多大?”
“一共1.5吨,超过1万罐,而且奇怪的是,一半是1500克至000克的大型罐,通常是军队伙房用的类型。对方以陆水长的名字签收。这里是具体资料。他们全部用硬通货制服,初期是美元,后来是黄金。”
影佐一把接过单据,扶住眼镜,紧张地看起来。这么大数量确实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将军,我的人去米行调查的情况一样,”木下说道,“最近一周他们就向这里输送了5000斤大米,全部美元支付,这还只是一家的数据。”
“这……这怎么可能?”影佐站起身,茫然看着部下,他很少在手下面前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次实在例外,“我只听说从租界偷运药品出去的,没听说运粮食出去的。完全不像特工的行为。”
他弓着背,犹如一只螳螂,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几遍,企图体验到曾经在这间屋里谋划的那伙人的真实想法。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的人数在一个中队以上。”影佐很确定地点了点头,“那艘小内河艇运载这么多粮食很勉强,尤其他们还有很多我们不掌握的货物,他们也许有很多艘船,或者……还有一艘大船。”
“但是大船,停在这里不可能不被注意到,没有人提及看到一艘大船在这里靠岸。”木下说道。
“也许每次都是夜里进出?木下君,你们平时对江上船只的监视如何?”
“通常会检查小船,大船么,其实很放松,因为这些年中国航运业被我们打垮,00吨以上的机动内河船,基本都是儿玉会长的华中振兴株式会社所有,所以……海军也好,水警也好,在黄浦江上一般都不查,但是仅仅是这一小段地区,离开吴淞口或者过九江,则会被检查。通常重庆特工进来,或者共产军运出药品,都是用无动力帆船,这些船进港无需登记,漏洞很大。”
“有没有大船能混进港口的特例?”影佐追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