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曼坦克隆隆的推进,不在乎敌人发射弹药的精度。日军47毫米炮弹,甚至不是严格意义的穿甲弹。缅甸出产的钨矿,已经被运用到了各种口径的穿甲弹上,但是每辆坦克配备几发,在刚才与斯图亚特隔着一公里的盲目炮战中,早就被打出去了。几乎就没有命中的。
希尔曼坦克的40倍75炮,也不适合远距离射击,所以何必胜的坦克并不急于反击。他们黑压压过来,坐等捞取最后的战绩,在这样广袤的地域,日本坦克几乎没有机会。在褚亭长的部队,以任何手段击毁敌人坦克的赏格是黄金5两。这项奖励,对于坦克车组而言格外占便宜,他们远比其他兵种容易拿到这笔钱,虽然每人只能分到1两。这会儿,眼看周有福的两个连拿不下对手,实在是天赐良机。
日军开始集中,他们的中队长自开战以来,只发布了寥寥几项命令,然后就没有动静了,也许已经被干掉了。
谢尔曼并不横向移动,他们径直冲来,这减低了日军瞄准难度,但是敌人也不在乎被击中。
被陆军吹的神乎其神的穿甲弹,不断击中目标,无论是车体、炮塔还是炮盾,都无法让对手稍微停顿一下。上峰曾经告诉他们,谢尔曼虽然装甲很厚,但是并非无懈可击。只要射击时沉稳、果敢、充满尊君爱国之心,再厚的装甲也可以而摧毁。他们在心里默念了天皇万岁几百次,发射了大量炮弹后,谢尔曼依旧在靠近。
为首的谢尔曼终于停下,日军以为第N次命中终于起了作用,那只是谢尔曼坦克停下,准备射击。
炮手花了一些时间瞄准,藏在一道围墙后面,只露出半个炮塔的敌人。他没有把握击中800米外的敌人炮塔,所以他直接射击下方墙体,预计敌人车体在这个位置。穿甲弹在土墙山打出一个缺口。坦克继续前进,观察到墙体后敌人坦克短暂燃烧,然后一声巨响,把炮塔炸飞了。
一些斯图亚特也趁乱逼近目标,准备抢夺一些果实,这些坦克不能停下,只能依靠奇快的射速,在近距离上不断射击,希望能蒙中几发。这次冒进,给敌人制造了溜走的机会。
日军最后的几辆车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向四周发射白磷弹,然后隐入烟雾,企图溜走。
由于斯图亚特突然杀回来,谢尔曼车长们都格外警惕误伤友军,敌人烟雾弹制造的混乱。他们不惧怕被斯图亚特误击,但是击中对方可就麻烦了。
何必胜在电台里告诫所有车组,要特别小心打到自己人。斯图亚特与百式坦克在近距离上很容易分辨,在中远距离上,则有一些角度容易混淆。
坦克散开,如撒开大网,搜索躲在烟雾里企图溜走的敌人,敌人如果开火,可以通过不同的炮声和机枪声分辨出来,但是敌人偃旗息鼓,只想逃走。
一名排长眼看从白雾中出现的坦克轮廓,不敢开炮,迎面堵住去路。从里面出现的果然是一辆日军坦克,日军企图转弯溜走,被体量大了一倍的谢尔曼撞到侧面,日军坦克立即被撞了一个四脚朝天。
仍然有辆日军坦克趁乱逃走,这是今天他们逃回去的少数几辆。
眼看坦克战胜负一定,周有福的部队继续向前敌人防线纵深挺进,敌人的重炮火力从早上一小时上千发的最大基数射击,减弱到最近两小时,区区落下几十发,而褚亭长的掩护火力则一直在加强,他的105炮群,主宰了战场,向着每一个进攻地域,猛烈射击。炮弹延伸打到野田指挥部以下的每一个联队部、旅团指挥部。敌人防御开始摇摇欲坠。
刚刚赶到达泰国北部重镇达府的西大条中将,接管了整个泰国日军指挥权,如果清迈守不住,褚亭长顺着铁路南下的下一步目标,就是这里。会上,西大条勒令桥本光治十四八小时解决运输问题,要是解决不了,最好自杀谢罪。
西大条刚刚看过了桥本和通讯参谋的报告,报告中表明,发出的信号与接收到的信息不符,这是导致这次事故的原因。但是他最不想看的就是部下摆给自己看的各种理由,他要的是解决问题。或者,有一个人必须替败局背黑锅。
会后,一脸颓丧的桥本找到铃木敬司,希望能帮忙找到办法。事实上西大条给他定的48小时限度,是有道理的,因为领着万人死守的野田集团,差不多只能守这个时间。如果不是敌人的进攻力求减少伤亡,不那么急功近利,才给了野田组织防御的时间,要是对方死拼烂打,可能早打到野田指挥部了。
铃木对桥本面临的难题心知肚明,他是整个南方军,距离真相最近的一个人,只是有些话目前不方便说,因为东京那里事态还不明朗。
“英国间谍竟然可以随意侵入铁路信号,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如果清迈失守我自然自裁谢罪,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桥本带着哭腔,啰里啰嗦,讲述老一套,这些话他在会上已经说过一遍了。
“我知道的细节是,你的密码是凌晨发布的?”
“是的。凌晨发布。”
“敌人侵入是在上午?”
“不错,根据调查,错误的信号是10点左右发布,南奔地区的火车相撞在半小时后。”
铃木意识到,敌人破解密码其实需要一些时间,或许仍然可以在敌人的淫威下,做出一些有效的反制。他知道恢复运输的重要性,不过没有桥本那么紧迫,因为他个人觉得,即使恢复运输,最终清迈还是会被出褚亭长攻克。他想要的,是通过与桥本的合作,把埋藏的祸根拔掉。
“那么,就真想不出一点儿办法来了?”铃木问道。
“办法么,还是有的,”止住哭腔的桥本悠悠道,他毕竟是很顽强且脑筋不错的人,“但是我担心,改变方案,还是会被敌人破坏。”
“不妨先说说看。”
“那就是不要信号系统了。某个时间段内,所有军列向南,然后全部向北。这是最原始的铁路运输方式,好处是,铁路上只有一个方向的军列,自然不会相撞。”
“这样不是很好?”
“只是听上去很好,实则是下下之策。”桥本摇着头说。
“愿闻其详?”
“铁路全程450公里,不停靠任何站点,全速前进需要7个小时。实际上,当然做不到这么快,所以在这么长的铁路上,只有一个方向列车行驶,使用率是极低的,铁路越长,对效率的损害越明显。”
“暂时,也只能这么办了吧?”
“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担心会出岔子。”
“先照此办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破坏分子找到的。”
两人计议已定,分别开始自己的工作。
铃木自然是准备赶往事发地,他从相撞发生的地域,可以判断破坏分子活动的大致区域。即使他们的破坏通讯的设备不在这里,但是至少他们是从附近某座山上观察了铁路情况。
他乘坐汽车沿着铁路北上,中途就得到情报,在目的地南奔,有游击队员向日军投诚,这个家伙报告了重要消息,可能是有关铁路破坏方面的。
入夜前,他赶到了这个南奔,见到了这名投诚的游击队员。部下已经将队员交出的假泰铢仔细检验了几遍,发现其实是真的。泰政府利用进口的日本印钞机印刷的泰铢,与英国人仿制的有若干区别,仔细鉴别仍然可以发现。为什么要用真钱冒充假钱?还真是奇怪。
投诚的家伙叫做沙旺,早一年前,就被日本人逮捕过一次,而成为了双面间谍,他不时给日本人提供一些情报,这次新到的组长,坚持要北上决定,让他觉得到了彻底和他们决裂的时候到了,他不想背井离乡,于是选择再次转向日本人。
沙旺并非小组主要成员,没有和新到的队长说过话,但是他提供了一些观察显然十分有用。
新来的家伙,十分关注铁路运输,他本人就是借助客车北上的,在南邦附近下的车。这个地方距离第一次火车相撞的地方很近。而第二次集结地就在南奔,当时分派给部下的任务,也是观察铁路运输车次,而他自己只与他带来的心腹在一起。沙旺带来的另一项情报,是上一任队长,对于新来的家伙,也有些不满,背后说了不少坏话。
以上这些都是部下审问沙旺得到的报告,不过还是嫌比较粗线条。
铃木随后亲自审问了沙旺,他想知道的,是对方是怎么在泰国登陆的,沙旺告诉他,是潜艇载来的,来之前一个星期,就收到了英国电报,说有新队长带着新任务和钱来,所以不会有假。
但是铃木知道,海军的驱逐舰不久前击沉了一艘靠近海岸的英国潜艇。
根据德国人提供的情报,英国人本月度通过潜艇运送特务的任务只有三次,一次任务临时取消,小组还停留在斯里兰卡。另一次的登陆区域在缅甸,并非泰国。而最后一次,则是以潜艇被击沉告终。当然很难确认潜艇沉没前,是否已经让间谍上岸,但是根据沙旺提供的时间。新组长和小组汇合的时间,是在潜艇被击沉后天,之前,他们一直在附近等待电台信号,以为不回来了,但是电台信号直到第三天才姗姗来迟。而新组长,没有对迟到几天,做出任何解释。
铃木当然知道,似是而非的情报带来的臆测,仍然不能称之为情报,并不能以此作为行动的指针。碰巧他总是随身带着,影佐祯昭留给他的一张画像,他觉得可以让沙旺看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