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一件反常的事情。林秀轩知道周有福的大部分袭扰计划,小规模编组出击已经与4小时前结束,部队都在返回,自己的小组应该在所有部队的最后方。另外,周有福派出去骚扰敌人进攻的部队,都是有经验的老油子部队,虽然落单迷路这种事,总是难免的,但是这辆坦克几乎没有用树枝进行伪装。
他用望远镜观察了坦克上的战术编号,属于0师侦察营。周有福和褚亭长一样善于隐藏实力,把坦克部队临时编组,塞进侦察部队,是常有的,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迷惑日本人。但是,这个番号十天前已经被撤销了。据林秀轩所知,周有福获得集团军番号后,已经将原分散各侦察部队的坦克,整合到他的机步旅或者独立坦克营中集中使用,而炮塔侧面新编号的颜色不再是白色,而是带黑边的墨绿色。当然不排除是部队整编太仓促,有些坦克来不及刷新编号。
他留了个心眼,没有启动轮式车辆,只是在电台里呼叫对方,周有福的攻击用了屈指可数的几个频道,马强可以同时在所有可能的频道呼叫那辆坦克。呼叫指出,对方正在向错误方位行进,赶紧掉头。
几公里外的那辆坦克没有应答,但是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一名带着坦克帽的士兵从一侧观察窗探出头来四处观察,然后才从上面钻出来,显然是电台呼叫的反应。林秀轩感觉那位,不像是车长,通常车长不会第一时间从侧面舱门伸出头来。
林秀轩下令自己坐车低速前进,在一片岩石后,漏出炮塔,然后用手电向那辆坦克发送了信号。
对方看到了1公里外这辆猎犬,掉头径直开了过来,仍然没有在电台里应答,显然是有违常规。
林秀轩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对头,于是下令其余的猎犬向两侧散开,等待确认情况。他必须得留一个心眼,周有福的这次敌后袭扰,损失了不少坦克,或许会有几辆被敌人俘获,用来搞小规模渗透。
日军坦克确认对手只是一辆薄皮的6轮侦察车,准备一口吞掉对方,当然代理车长兼装填手知道对方也有一门7炮,所以必须正面迎向目标。可恨目标前面有遮挡,可以射击的范围仅限于炮塔,只能继续逼近。
装填手通常是车组里最没有大局观的一位,一般的训练也就是蒙头装填。他直扑对手的同时,下令炮手调炮。想的挺好,只等目标足够近了,通过一次急停干掉它,这当然急吼吼的瞄准,提前暴露了意图。随后他发现周围隐隐约约,第二辆侦察车出现,相隔角度很大,正视图移动到了自己侧面。
惊慌失措中,代理车以为自己完全暴露了,他长下令急停。常识告诉他,继续靠近,势必使得自己的装甲优势被抵消。另外,敌人的数量优势让他有所忌惮,尤其是移动到他侧面的那辆,如果那辆侦察车决定靠速度绕到自己后方,敌人再圆周上的移动线速度或许超越己方炮塔转动角速度。
按照代理车长的设想,他势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正面目标,然后以倒车转弯,迅速将正面迎向侧面那辆,然后轻松干掉。他的设想建立在最理想情况下,没有考虑陌生装备和少一人车组,累加起来的负面因素,当然他其实也并没有更多选择。
坦克一急停,林秀轩就知道不妙,拍着炮塔下令驾驶员倒车。对面高速坦克刹车导致炮管上下摆动,这个过程中,M8迅速向后。但是日本炮手还是在非常勉强的情况下发射出炮弹,当然因为原来计划是在100米内动手,所以没有设定表尺。炮弹打到泥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侧面侦察车上徐冲早有准备,不等林秀轩命令,立即命令冲出森林,利用一个下坡冲向敌人后方。促使他做出这个冒险决定的原因,在于他观察到对方车长在开火后,竟然傻到钻回炮塔。这样敌人势必失去大部分观察能力,有利于他进行偷袭。
日军坦克立即陷入两难,主要问题不在于代理车长很傻,而在于他必须钻回去装弹,在他做出决定时,没有想过装弹的问题。他拼命塞进炮弹的功夫,从侧面观察窗瞄到,一辆战车从哪里一闪,消失了,这意味着敌人将很快转移到7点钟。
林秀轩一直站在炮塔上观察,见徐冲试图枪战敌人后方,而敌人坦克开始笨拙地倒车并转弯,他下令战车前进,亲自用1.7毫米机枪射击对方正面,以图干扰其判断。
对方再次判断失误,转向徐冲的炮塔停住,进而反转,试图吃回头草,干掉林秀轩,因为看上去正面目标(林),方向上移动很小,比高速行驶的二号目标,容易够到。
没有人知道日本车组在最后关头,是否在指挥上出现了分歧。总之底盘的转向,抵消了部分炮塔转动的速度,使得炮手意图失败。
最终这辆斯图尔特彻底陷入了困境。它无法迅速摧毁任何一个目标,而第三辆侦察车也出现了,同样出现在了死角上。
徐冲最先冲到7点钟位置,距离大约00米上,使用机枪射击炮塔。敌人车长忘记关闭侧面观察窗(其实是为了增加观察),而这扇窗又特别大。徐冲有把握在颠簸的车上,在60发弹链打光前,至少有几发打中这个缺口。
密集扫射打在装甲上,考验着日本人的运气。
终于有一发.50子弹钻进观察窗,在坦克内横飞乱撞,立即杀死了吼叫中的代理车长,脑浆贱的到处都是。随后坦克又被林秀轩坐车的一枚高速穿甲弹击中,彻底停了下来。
林意识到敌人完蛋了,下令停止射击,但是命令有些晚。赶到战场的第三辆侦察车(并非特别小组乘员指挥),生怕错过战斗,迅速对着已经完蛋的坦克射出两炮,打的坦克冒烟。
林秀轩的侦察车赶到跟前,他拎着一个灭火器奔跑过去,通过观察窗向里面喷射烟雾,好不容易才把火势控制住。他需要找到必要情报,确认敌人渗透部队的计划和规模,可恨坦克被手快的手下打着了。
他攀着滚烫的装甲爬上去,一跃跳进坦克。纸质文件全都烧毁了,显然敌人会有标注行动计划的地图,可惜没有了。但是找到了日本军刀和破破烂烂的日本旗。旗子上签满了大大小小的名字,看情形至少有六十人规模,但是周有福损失的坦克总共不足一个连,而且大部分被摧毁也不可能修复。旗子上没有具体番号,只有齐藤特攻队这样的非正式部队号,不过猜得出,是一次自杀性质的特攻任务。
林钻出坦克时,三号车的车长正嬉皮笑脸看着他。林没有功夫骂他,一骨碌钻到车底,寻找出厂生产批号,然后立即给秦小苏发去电报,要求调查这辆坦克,同时告知秦小苏可能有敌人坦克渗透,规模可能小于一个连规模(以周有福损失坦克为上限)。当然,渗透可能已经结束,因为他看到的坦克在返回。他希望加强警戒,他的侦察部队将迅速返回,参与追查。
秦小苏调查车辆来源,发现来源不是褚亭长的序列,而是在滇缅公路修复后,第一批移交给重庆的坦克,去向是第一战区,随后没有记录了。
显然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不是一次利用战场缴获坦克的临时起意,坦克从中国战场秘密调来,意味着早有预谋而且规模可能超过自己的预估。
与此同时,热海大尉正远远跟随周有福的通讯部队前进,走运的是,一路上各个部队混杂退却,虽然有序,但是没人盘查,没有出现南机关警告的,最难缠的纠察部队(宪兵)。在泰国作战时,褚亭长的纠察部队,能把混迹泰国5年之久的日军探子抓出来,只因为不会唱两句粤剧牡丹亭。
日本人不知道自己走运的根源,在于周有福轰走了纠察大队。就在在纠察大队抓走周有福的几个走私的营连长后,他的容忍到了极限,他觉得这支部队是陶明章派来故意为难自己的,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摆脱这些人。
热海的坦克群,竟然在超过一千平方公里的周有福部队控制区里,鬼使神差摸到了他的指挥部附近,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周有福正在指挥部开会,检讨最近策略的得失,最近的短促反击,连连失手让他有些气馁。敌人单兵的火箭筒突然变得有威胁起来,早几个月,日军火箭筒的有效射程不过40米,穿深也不足,但是现在准头好了很多,他的一些坦克从前线回来,车体上都带着射流击穿的孔,连长们反应,敌人隔着一条河,有时候还能有效击中坦克。
他正要求用履带板加强正面和侧面防御,突然褚亭长电报到了,告知敌人有规模较大渗透行动,立即做好应对准备。
老周毕竟是明白人,知道敌人钻进来,必然要找自己指挥部。他的指挥部没有像样防御,主要警戒部队被他拉去仓库,抢运“私人物资”去了。以他四面腾挪的本事,此刻,已经将部队运力发挥到了极致,现在指挥部周边倒是空虚。
他询问部下最近的机动部队在哪里?刚赶到的通讯部队指挥官说,行军时,看到一支坦克返回,指挥官傻乎乎的,似乎是何必胜合成旅的人。当时该部队还试图抢道,被呵斥后退缩了,现在应该就在附近,指挥部可以向他们靠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