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司机稳健地开着车,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握着方向盘,车厢的隔板忽然放下了,老板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说道:“去医院。”
司机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
厉承钧再次按下升降按钮,那隔板又升了回去,后座再重新变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他低头,看向靠在怀中的人。
少年晕过去之后看上去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怎么也叫不醒。
要是直接送他回去,他家里就只有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有什么事也不知该怎么办,还是先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们几次见面,都这样意外连连,几乎没能够好好说话。
厉承钧拿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苏秦:“去一趟楚家,照看一下那两个小孩。”
“……出了什么事,老板?”本来今天不用加班,也不用跟着去二少的生日宴会,苏秦正在家里一边看剧一边敷面膜,闻言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面膜也掉了下去。
她一手拿着掉下来的面膜,试探地问手机那头的人,“楚少不是在参加二少生日宴会吗?”
“对。”老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酒精过敏,我送他去医院。”
……酒精过敏是吧?
苏秦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酒精过敏,不是什么更糟糕的情况。
她随手把手上的面膜扔进了废纸篓里:“楚少的情况不严重吧?需要我去联系医院吗?”
厉承钧揽着呼吸均匀,只是睡着的人,说道:“不用。”
苏秦通过他的语气判断了一下问题的程度,觉得大概真的不是什么问题,于是说道:“好的。”
厉承钧那边一挂断,苏秦就给楚南星发了个短信,问他们现在在哪儿,然后进屋去换衣服。
上次去了楚家之后,她就顺便跟少女交换了号码,方便交流。
楚南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应该说,楚家的三个孩子都挺有意思。
她换好了衣服,楚南星的信息正好回复了过来,回复苏秦他们还在电影城里看《流浪地球》,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苏秦于是飞快地输入信息,告诉她自己就在附近,正好一起去吃点东西。
她想着,老板把人送去医院,等折腾到醒来估计都是后半夜的事情了,多留些时间给他们总没错。
车子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这里是医生们停放车子的地方,其他人并不会来这里。
车一停下,厉承钧就降下了车窗,对着电梯的方向等着。
等一会儿,电梯下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型美男子辨认了一下车型,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楚鸣谦的情况不严重,厉承钧不想引起关注,就在来的路上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同学。他今天正好值班,直接下到停车场来给楚鸣谦检查。
“这是谁要让我看?”他一来到车前,就用指节在车门上敲了敲,问道,“你弟弟?”
车里的光线不够,车门又没打开,他只能看到里面是个男孩子,看不清脸。
“是个小朋友。”厉承钧只是这样说,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意思。
“把人挪过来点。”他的老同学戴上了听诊器,一边听楚鸣谦的心跳一边说道,“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小情人呢。”
见厉承钧没反驳,他移动听诊器的动作顿了顿,还真是?
听完心跳之后,他又让厉承钧再把人挪过来点,然后拿出了手电筒,准备检查一下楚鸣谦的瞳孔。
厉承钧让楚鸣谦靠了过来,停车场的灯光照在少年的脸上,让戴着金边眼镜的美男子看了个清楚:“这小朋友成年了没有?”
“让你检查就检查,怎么这么多废话?”对着自己的老同学,厉承钧要比在其他人面前不加掩饰,看着他扒楚鸣谦眼皮的动作,又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只不耐烦地道,“他怎么样?”
“看起来没什么。”他的老同学直起身来,顺手把手电筒关了放回口袋里,“没有过敏症状,喝的酒应该不多吧,等他自己醒来就好了。”
厉承钧闻言,看向这沉睡着、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人,伸手拂开了少年的刘海,所以他是怎么晕过去的?
“来。”站在车边的人说道,“保险起见,让我再搭一搭脉。”
“既然要诊脉,那刚刚搞那些做什么?”厉承钧看他一眼,把楚鸣谦的右手给了他。
“把他扶起来点。”美男子说,“这不是没看出什么问题,又没有别的工具,所以就只能靠我的家学了。”
厉承钧会来找他,也是因为他家学渊源,从年少时开始就跟着祖父看诊,只不过后来学了临床医学,当了西医。
美男子搭上楚鸣谦的手腕,微侧着头诊断着。
一开始他脸上的表情是正常的,可是诊着诊着就皱起了眉,然后困惑地看向了厉承钧怀里的人。
“怎么了?”厉承钧眉间一蹙,看到站在外面的人一脸困惑地道:“这是男孩子吧?”
厉承钧:“……”
美男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嫌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沉吟了片刻,对厉承钧说:“再换只手过来。”
厉承钧于是又把楚鸣谦的另一只手放到了车窗上让他搭,从头到尾,楚鸣谦都闭着眼乖乖地靠在他的肩上。
因为这个姿势仰着头,所以他的呼吸像羽毛一样吹拂在厉承钧的脸上。
这一回,站在车门变边的人花了更长的时间来确认脉象,厉承钧的神情也从原本的放松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是诊出了什么?
美男子纠结地闭着眼睛,怎么回事?这是他太久没诊脉技艺生疏了还是怎么着?怎么会在一个男孩子身上诊出喜脉?
他想着,睁开了眼睛,探究地看着楚鸣谦,最终对厉承钧说道:“我不确定,你还是带他上来做个详细检查吧。”
厉承钧有了最坏的打算,但当听见面前的人宣布少年已经怀孕,时间已经有三周的时候,他的大脑还是呈现出一片空白。
病床上,刚刚做完一系列检查的楚鸣谦正安稳地睡着,一直怀疑自己摸错了脉的美男子在操作完仪器之后得出结论,把诊断书给了厉承钧,然后两手插着口袋看他:“你真行啊,承钧,居然能让他怀孕。”
厉承钧看着这诊断书,完全没有想到带着楚鸣谦来一趟医院,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上面写着是孕早期,胚胎已经有三周大小了,有孕囊,但还没有胎心,按时间算,正好是他们在酒吧的那一次。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合常理的事,但厉承钧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件像现在这样,发生在自己身上。
楚鸣谦是什么人?他确实是个男孩子,他的身体跟厉承钧是一样的结构,为什么他能怀孕?
戴着眼镜的美男子在旁看着他这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完全陷入空白的状态,终于良心发现,不打算再假装是发现医学奇迹了,只说道:“别紧张,逗你玩儿的。”
听到这话,厉承钧立刻皱着眉看向了他:“他没怀孕?”
“不,他怀孕了。”美男子摇了摇头,在这个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的病房里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个例,我在澳洲留学的时候,我的导师一样接待过这样的病人——虽然身为男性,但是身体结构却跟一般人有微妙的不同,非常罕见。”
厉承钧听着,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看起来跟任何人没有不同的楚鸣谦,听旁边的人继续说道,“不过在国内这种事情还是比较麻烦,我建议你如果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话,就尽快带他到国外去。”
他没有多问这个孩子跟厉承钧的关系,这个答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对他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恭喜”,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楚鸣谦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是在陌生的床上,头顶的天花板又是没见过的样子。
“……”
他立刻转头,还好旁边没有人。
他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是在哪里,然后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还是在宴会上的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自己这是在哪儿?
他谨慎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踩上了放在床边的棉拖,在这宽敞的房间里走动了一下,看到没有关严的落地窗正有风吹进来,于是就走了过去。
只见阳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厉承钧正一手撑着栏杆,望着外面灯火阑珊的江景,在抽烟。
楚鸣谦意识到,这是自己失去意识之后,他把自己带回来了。
在把人带回来以后,厉承钧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
本来他只是因为对这少年感兴趣,然后又因为楚鸣谦装傻不认那天的事,不由得对他起了些执念,可是现在,事情的性质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移向少年的小腹,在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他替躺在床上的人把被子掖了掖,起身到阳台上去抽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厉承钧把烟掐灭了,听到落地窗被人打开,本来应该在床上躺着的人走了出来,试探性地叫自己:“厉先生?这是哪里?”
他转过身来,身上已经被这江边的晚风吹得很凉了。
楚鸣谦看到他的刘海没有用发胶固定,而是垂落在额头上,令他看起来比平时又更年轻了几分。
他听面前的人说道:“这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