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哥儿的一生坎坷, 背负着亲人的血泪, 苟延残喘着踽踽独行。
八岁以前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路哥儿还是觉得很幸福。
父姆双双离世时, 路哥儿还不满六岁, 那时他还不懂死亡的含义, 懵懵懂懂, 只知道跟着哭。
后来他生了大病,昏昏沉沉难受两个月,等他好转,才发现家里最小的两个弟弟已不见了。
路哥儿傻傻的问大哥:“大哥,五娃六娃呢?”
那时大哥沉默了片刻, 然后跟他说,“五娃六娃被送去好人家过好日子了。”
那时的路哥儿还不懂,一听弟弟们是去过好日子, 虽然想念,但也只是念了几句,就没再问了。
后来路哥儿才知道, 原来是因为他的病情凶险,反反复复不得痊愈, 需要精心照顾,否则有夭折的可能。
家中已无长辈, 大哥照顾了他,就顾及不到尚在襁褓中的五娃六娃。而那时二哥才八岁,根本不会照顾两个婴儿。
恰好那时, 有个家底殷实的人家想收养双胞胎,经村里人游说,再加上家里情况如此,所以双胞胎就被送走给别人家收养了。
大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再加上为了照顾自己,本就家徒四壁的家里更是一贫如洗,全靠村里乡亲的救济。
所以那一年的冬天,路哥儿一家艰难度日,在差点饿死冻死前,终于迎来的万物复苏的春天。
家里仅剩的田地租给了明阿姆家,换来勉强饱腹的粗粮。
大哥十二岁以前没干过农活,还带着几个孩子,侍弄不过来。
他白天带着几个孩子上山挖野菜找菌子,或者侍弄家里那院子的菜地。
大哥的先生知道了他们一家的事,送来了棉衣旧服还有一些银子。
但自古救急不救穷,大哥该承担起来,而不是一味的靠别人,就托了私塾的关系,在镇上找了份抄书补贴家用的工作。
且那时的大哥,一心想着考科举出人头地。
他想着自己已经是童生,待出孝后考个秀才,如果成为廪生,每个月都有补贴。
这样一来,家里就不会这么清苦。
这是大哥唯一能想到的改善生活的方法,所以大哥在担起生活重担时,不忘时时复习功课。
那时的日子虽不见得有多好,刚好挣扎在温饱线之下。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转眼他们就出孝了。
路哥儿也已经八岁。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个时候的路哥儿已经很懂事,知道为家里分担。
不过一天,大哥突然脸色很难看的回来了。
后来三天两头的早出晚归。
那时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很快他就听到了村里的闲言碎语。
原来是三年收养了双胞胎的那户人家有喜了。
双胞胎虽然被送走,但是大哥一直很关心他们,时不时都会偷偷看一眼。
以前因为只有收养的这两个孩子,需要他们将来养老送终,所以待他们还好,但是一有了亲生的,双胞胎的日子就天翻地覆。
不到四岁的孩子,干起了洗衣做饭等家务活,这也算了,主姆家托着肚子,自己在一旁吃东西,双胞胎只有干完活才能吃到一点剩下的。
短短几个月,原本开朗活泼的孩子,变得怯弱胆小,连哭都不敢哭,饿都不敢说。
因为只要他们一哭,一说饿,迎来的就是非打即骂。
有次被大哥撞见了,当场就出现阻止,还因此差点被打了一顿。
如果双胞胎过得好,大哥再不舍,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既然他们已经有自己的孩子,双胞胎在他们的眼中变得碍眼,大哥就提出让他们将双胞胎送还给他。
叶家的日子虽然清苦,没有新衣服,一日两餐没有饱肚子的时候,但是起码饿不死,家里也不会蹉跎欺负孩子。
但不料大哥的提议遭到主人家的反对。
因为这让他们觉得没面子,怕别人说他们一有自己的孩子,就将收养的送回去,怕被人指指点点。
那个年代,抱养入了族谱的孩子,和亲生的差不多,已经是他们家的孩子了。
主人家不松口,大哥根本要不回来。
大哥那时早出晚归,就是为的这件事。
后来似乎想通了,叶
大哥每天书不离手,挑灯夜读,进县城找先生求问功课。
大哥那时对他们说,“他决定参加三个月后的院试,待他考上秀才,得到补贴,还有了秀才身份,就能去将双胞胎要回来,到那时,他就有钱还给他们。”
那户人家不肯还双胞胎回来,一是怕丢了脸面,二就是觉得自己养了这两小孩三年,花了自己那么多的吃穿用度,就这么还回去就亏了。
将这两个小孩继续留着,给一口吃的,家里的农活家务活都有人干了,等长大后,还能有两个继续使唤。
如果大哥有了身份震慑,又有了银子给对方,双胞胎要回来就容易了。
大哥的打算打的好,可惜没想到,他们家的祸事才刚刚开始。
他的噩梦,也开始了。
路哥儿虽说这几年吃不好穿不好,但叶君书有什么好的都是先紧着两个小哥儿,自小路哥儿还是十分精致可爱。
没想到一次缠着叶君书和叶君山去县城,就遇到了还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丰城县一直很少有外来人口,县里村外,大多都是熟面孔,叶君山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少年,带着路哥儿县里玩一趟,是很寻常的事。
不料路哥儿被明二爷身边的走狗看到,直接抱走将路哥儿抢进府。
叶君山个憨小子,一路追着过去,到一个府邸门口,被几个恶仆乱棍打一顿。
胳膊粗的木棍打在后脑勺上,当场就身亡了。
叶君书从私塾里出来,方才知道这个噩耗。
不过是小半天的时间,他的二弟转眼就没了。
三弟被恶霸撸进府,生死不明。
叶君书愤而击鼓鸣冤,不曾想官府已经和恶霸勾结,他除了被打一顿赶走,真是求助无门。
叶君书拖着身体去要人,也数次未果。
恶霸行径猖狂,根本不惧什么宗族力量,一切到了强权面前,都是无能为力。
家家户户都是有老有小,被威胁几次,都不敢吭声反抗。
叶君书不忍牵连对乡亲们,但一定要为冤死的二弟讨个公道,还要将三弟救回来。
勤哥儿还小,不能陪他一起,叶君书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将人送离叶家村,他想到的只有阿姆的外家。
等他讨回了公道,便将人接回来。
暂时安顿好勤哥儿后,叶君书写好状纸,离开丰城县准备往上申冤。
他那时的想法很天真,既然丰城县不为他做主,那他就去找能做主的大官。
只是没想到,叶君书才走出丰城县,在临丰县遇了害,身首异处而亡。
对外说法说遇到强盗,但只有当事人和路哥儿知道,那祸首就是明二爷!
路哥儿陡然被撸去陌生的地方,被迫和家人分离,自然惊恐万分。
被关在一处厢房里的时候,还有几个玉雪可爱年纪相仿的孩子。
没关两天,就被点名去服侍人。
路哥儿自然是不肯,他深信,大哥二哥一定会来救他的!
路哥儿至今还记得,当时明恶霸漫不经心地,淡漠的说出成为他一辈子噩梦的话。
二哥?那个被打死在门口的小子?
大哥?愚蠢的想往上告他却自投罗网直接被他们杀了的人?
一干狐假虎威的喽啰笑得猖狂,他们明二爷乃堂堂明贵妃最疼爱的侄子,堂堂明相之子,他们明家势力遍布天下,敢状告他?
路哥儿当即天都塌了。
他沉醉在大哥二哥被害的巨大打击里,差点疯了。
一旁教导他们的麼麼对路哥儿道,“你不过是一届平民,斗不过达官贵族的,只有服了软,才有活路。”
“趁二爷对你尚有几分喜爱,趁此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将来长大后,一飞腾达也不无可能。”
那位麼麼犹豫了下,又问:“你是不是有个小哥儿弟弟?”
路哥儿暗沉沉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他还有勤哥儿,他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
但是接下来麼麼的一番话,再次将他打入深渊,“你舅姆,昨天将你弟弟送了进府里,但是二爷嫌长相一般,随手让卖出去了……”
路哥儿眼中的光亮,再次泯灭。
再次让他近身服侍明二爷时,他再也忍不住滔天的恨意,直接用牙齿狠狠咬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下一口肉。
这一举动惹怒了明二爷,当场就让人使劲狠狠地打。
落在小小的身子上的伤他丝毫感受不到。
落进黑暗前,恍然听到几句对话——
“二爷,这小孩要死了。”
“死了?那就扔了,晦气!”
“是……”
他要死了吗?死了更好,他想大哥二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从路哥儿从前世写起哈,其实这篇文一开始想以路哥儿和小世子为主写的,但是后来更想写主攻,就换了角度写,所以番外卷路哥儿和小世子占的篇幅比较多。可根据内容提要选择看与不看哈